第83章
不,不可能。
他已經在這裡活了一千多年,為什麼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小鬼單方麵碾壓靈力?
60號撿回一絲殘存的意識後,瞪著充滿血絲的雙目望向安安,殊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在旁人看起來有多麼狼狽。
“首領大人……請您再給予我一次機會。”他的雙目呆滯,喃喃重複著:“要是有您的力量,我一定能,一定能將她……”
【夠了。】
男人聽到了這個聲音,他明白自己相當於被判定了死刑。
一瞬間,心如墜冰窖,四肢百骸都透著刺骨的涼寒。
【你最後的作用,就是將自己的靈力奉獻於我。】
【感激涕零吧,螻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請您慈悲……”
在安安的眼裡,對麵的男人抓撓著自己的麵龐,撓出一道道血痕而不自知,他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汙濁的黑色從他心臟的部位緩緩流出,遍布全身。
但她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勝者對失敗者的嘲諷,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意願。
淡淡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沒有投入多餘的注意力,耐心的為自己身邊的白山吉光輸送靈力,仿佛她看到的隻不過是路邊一塊渺小不起眼的石塊。
“這樣麼……”
原來自己在強者的眼裡,什麼都不是啊。
像是跳梁小醜一樣死到臨頭的掙紮,在他們看來相當滑稽吧。
“你知道嗎?”黑泥緩緩攀附上男人的麵龐,他自嘲般笑了笑:“我是那振白山吉光原先的主人。”
聞聽此言,安安總算是又正視了他一眼。
拋開她侵略性的靈力不談,其實是個氣質柔軟溫和的孩子。
不過說出的話卻絲毫沒有半點憐憫之情。
“你真是個人渣。”安安淡定道:“你在死後一定會下地獄的,花上千千萬萬年,不,上億年去贖清身上的罪惡。”
看著完全被黑泥包裹的男人,安安將白山摟的更緊了一些,小大人似的拍了拍白山的脊背作為安慰。
——那便是他生命的儘頭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視野所及之處一片黑暗,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這樣啊。
——像我這種東西,也能看到死後的世界,也能為自己的罪惡贖罪,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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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鶴丸,我需要你們去清掃後方的戰場。”
頭上長著呆毛的少年審神者觀察著四周的戰況,迅速做出指揮。
“好的,主公。”/“沒問題,這裡就交給我們吧!”
同時有兩振鶴丸回應了他的指揮,他們竄到了審神者的麵前,一齊回複道。
看到兩振歡脫的鶴丸,少年審神者一瞬間覺得太陽穴有些疼,但他很快便察覺到了熟悉的靈力:“你是……知安大
人本丸的鶴丸?”
“小哥,這次您在回去之後可要給你們的時之政府美言幾句啊。”意思意思皮了一下,鶴丸示意他抬頭看天上正在努力著的少女:“如果真正要算摧垮時政的功勞的話,大部分都應該算在我們主公身上吧?”
他們的功勞就是主公的功勞,主公哥哥的功勞還得算主公的功勞。
少年的笑容變得柔軟了一些,聽到這話時,簡直覺得接下來的任務都會更加輕鬆。
“嗯,那是當然。”
“小知安,加油啊!”他們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全副武裝戴著口罩墨鏡,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少女,她正在朝天空揮手大喊。
“主!請您儘量遠離戰場去審神者的位置,您的靈力不適合作戰——”同樣戴著口罩的長穀部擊退一名溯行軍後,試圖將自己的主公拽走。
“部部,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行了?”少女開口就是虎狼之詞:“想當年我寶刀未老時,也和隔壁那個工作狂的狀態差不多對不對啊?”
長穀部:“是……”差很多吧。
算了,主公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踏出天守閣,他這個時候應該感激涕零,而不是勸她回去。
時之政府緊急召集S級以上的審神者參與這次危險的任務,而對A級及以下的審神者不做要求。
他們原以為日常養老的主公根本不會允許他們踏出花丸一步的,結果她居然直接站在了時空羅盤的地點對大家下達出戰指令,還給大家一刃配了一打禦守,一刃一副口罩。
雖然主公她打扮的很像幼兒園門口拐小孩的跟蹤狂吧,但是頭一回看到出了天守閣站在陽光下的主公,他們的眼淚都差點現場下來了。
如此熟悉的靈力……是自己那個發誓過致死都要做家裡蹲的同事。
“跟蹤狂?”少年抽了抽嘴角,連頭上的呆毛都耷拉了一些。
“噫,你在啊?”少女像是被嚇了一跳,回過頭拍了拍胸口,若有所思道:“想想倒也是,你肯定會接受這次的任務……”
“你也是,為什麼要打扮成這個樣子?”少年歎了口氣,無奈的望著這位同事。
他還記得這副口罩下應該是因為長期不見光而顯得白皙病弱的清秀麵龐。
其實她成為審神者的資曆比自己久的多,自己一路晉升,她卻一直止步在A級審神者的位置,做任務也是撿輕鬆報酬低的來,不僅自己過的很鹹,還時常給家裡的刀劍放假。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其實是很
好的一位審神者。
“聽說最近現世有比較嚴重的疫情。”少女語氣嚴肅,給少年遞上一包口罩:“同事,咱在戰場上也要注意自我防護,記得戴好。”
“……好。”
少年愣愣的接過了口罩,一瞬間都忘記去計較方才她稱呼自己工作狂的事情。
方才戰場嚴峻的氛圍,莫名其妙就輕鬆了起來。
——黑暗時之政府。
一直以來他們都這樣稱呼那個神秘的
組織。
將時之政府挑選為內定審神者的孩子擄獲,讓他們徹底從原本的世界消失……
話說回來,既然他們已經打入了敵人的內部,那麼之前被捉走的審神者,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他們到底身在何方?】
那個聲音重新響起,回蕩在這片虛空中,回蕩在每一個審神者的心底。
【你們大概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吧?】它愉悅的狂笑著【睜大眼看看你們的周圍,他們不就在那裡麼?】
什……
少年審神者渾身一怔,下意識看向四周的溯行軍。
的確,之前屬於知安的狐之助在彙報中如是寫道:被黑暗時政拋棄的審神者從人類變作溯行軍後,不得已拋棄到檢非違使出沒的地帶將其處理。
這些“溯行軍”一振振的比以往難處理的多,恢複能力還強,平日戰場上最棘手的溯行軍,最多二刀開眼便也解決了,現在卻要數十振刀劍去應對……
如若沒有幾位擅長治療控製的式神去協助,戰況怕是會比想象中更棘手。
平安京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屬實出乎意料。
不,現在並不是糾結這種問題的時候。
將原先的那麼多審神者拋棄……倒也像是這種政府會做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他們方才與之作戰的可能是曾經內定的同伴,有人化身的溯行軍,少年便下意識頭頂發麻,連靈力的控製都淡薄了幾分。
“彆喪氣啊,同事。”他的肩膀被誰拍了拍,回過頭時,看到少女摘下墨鏡,對他微微的笑了笑:“現在沮喪,不就恰好落了敵人的下懷嗎?”
的確,知道人類可能會被變成溯行軍的審神者並不多,他們有些人居然開始生理性的嘔吐,連帶著刀劍們的士氣都開始減少。
“家裡蹲的時候,無聊的時候,我拿狐之助通話,和安安聊了很多,也是為了給她介紹不同世界的背景。”她伸了個懶腰:“後來她漸漸的告訴我……這邊大部分的審神者啊,因為種種變態的規定,因為沒辦法逃離,喪失了理智,又將一切發泄在刀劍們的身上。”
“所以,無需自責和悲傷。”她的目光鎮靜:“我們隻是為了給予他們一個痛快的解脫,讓他們不再這樣痛苦罷了。”
“我們現在所要做的是——”
“拯救餘下的刀劍,徹底摧垮此處,奪回刀劍的本靈。”少年的目光重新堅定起來。
“沒錯,這才是咱平時的同事嘛
。”
【刀劍本靈?】
方才黑暗時政被挨個毆打的人員,此時已經全部被黑泥包裹吞噬。
安安用靈力托舉著白山落在地上,將他交給了離最近的螢草,警惕的盯著半空的黑泥。
試圖攻擊黑泥的靈力統統都會被吞噬,無論是用冰還是用火都會無效化,她才放棄了攻擊。
她漸漸有些明白,那些人口中的首領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安安,你看。】那個聲
音從黑泥裡傳出【仔細看看,我到底是誰?】
她下意識的抬起頭,望向凝聚成人形的黑泥。
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像是嗬責自己父親的麵孔,像是母親崩潰絕望的麵孔,像是哥哥在火焰中自焚時痛苦求救的麵孔,又像是爺爺因為靈力淡薄徹底消逝前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