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被紅色的太陽揉碎，黎明吐出了清晨的光芒。
領地內的建築在曙光的柔和洗禮下，如同輕紗般輕盈而晶瑩。
奧瑞麗安一大早就起來，和巴洛大公一起坐上了馬車。
今天清晨，她要和外公一同巡視領地。
奧瑞麗安坐在馬車內，耳畔是同行馬車車輪滾過石路的沉悶之聲。
而當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旁邊的空空如也的座位時，不禁抿了抿嘴，心中有些失落。
每天早上，維克托老師都要和格溫老師練習劍術。
他們保持這樣的習慣已久，一直以來，風雨無阻，幾乎不會間斷。
至少，還有那些騎士團的人護衛在奧瑞麗安的身邊，以保證公主的安全。
於是，她透過車窗，暗沉的雙眸投向領地的遠方。
昨晚回來的實在是太過於匆忙，所以奧瑞麗安還沒來得及看過外公的領地。
眼前的一切建築和道路上的景色都和昨晚完全不同。
黎明的城市與昨晚的寧靜截然不同，仿佛扒去了重重的麵紗，將她的真實麵貌展現。
街頭巷尾的人群熙攘，店鋪叫賣聲、行人交談聲此起彼伏。
馬蹄聲在街頭回蕩，陽光穿透薄靄，撒在石磚上，灑下一片暖陽。
人間的煙火氣息，像是在短暫的夜晚沉睡後又重新複活，給這冰冷的城市帶來溫度。
當馬車行進在街道之上時，街頭的行人看著車上掛著巴洛大公家徽，紛紛閃到一側，鞠著躬，眼中流露無比的敬仰。
奧瑞麗安從他們的神情中看不到任何怨念的跡象。
似乎，這位外公的治理，得到了不少民眾的認可和愛戴。
看著陽光下熱鬨的城市，好像昨晚那死一般的領地不應該存在於此。
當然，奧瑞麗安也知道這一切的原因。
昨晚，他們的車隊和馬匹一直在死者領域中穿行。
周圍全都被那幽綠色的煙霧吞沒，看到的自然是死寂一片。
當他們回到現實世界時，已經在巴洛大公的宅邸之內。
也就是說，當時那般巨大的亡靈城，其實本質上來說，是現實城市的背麵，一個處於死者領地的倒影。
而那片死者領域翻轉過來，便是這座極為熱鬨的城市。
但是明明車隊和馬匹數量那麼大，那麼多人穿行在死者領域，甚至都沒有能影響到現實。
這自然也證實了巴洛大公所說的那句話。
死者不應該踏足生者的領域。
既然如此，那麼外公，他會答應勞瑞恩伯爵的那件事情嗎？
思索著，奧瑞麗安想要試探性地問一下。
她猶豫再三，最後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說：
“外公，亡靈法師真的可以複活死人嗎？”
可是巴洛大公並未立刻回她，他雙手靜靜地扶著手杖，雙眸緊閉，靜如雕塑，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開口回答道：
“可以。”
奧瑞麗安有些驚訝，沒有想到外公會如此爽快地回答。
於是，她又試探般的詢問起來：
“那您知道勞瑞恩伯爵嗎？”
當巴洛大公聽到這個名字時，他的雙眼緩緩睜開，目光淩厲地落在了奧瑞麗安的臉上。
他的眼神深邃且帶著渾濁的威嚴，陰冷的氣息自然流露，讓奧瑞麗安微微一滯。
不過她還是繼續說道：
“我們來到王國的那天當晚，曾受到勞瑞恩伯爵的招待。”
“他……”
“先不要說了。”
巴洛大公淡然地阻止了她，車廂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冷漠。
她很聰明，立刻意識到了巴洛大公的情緒。
也對，如果真的能那麼簡單就複活的話，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陰陽兩隔。
而且，還有她的母親……
“……我知道了。”
奧瑞麗安眼眉低垂，有些無力地點了點頭。
巴洛大公深吸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似乎不願再多說什麼。
車廂內的氣氛微微回暖，奧瑞麗安渾身的雞皮疙瘩也因為寒意消散了幾分，慢慢退了下去。
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勞瑞恩曾不止一次的請求過我，但我的答案隻有一個。”
“我不可能去複活她的女兒。”
他再度睜開雙眼，目光望向了馬車窗外，眼中透出一絲憂鬱與遺憾。
“那是對死者的褻瀆，亦是對生者的不敬。”
這時，馬車已經行駛到了領地的田野之間。
不少農民雙腳踩進大地，揮動手中鋤頭，汗珠在明耀的光芒下閃動。
每一次揮動農具，汗水便會隨著肌肉的擺動落入土壤。
一名農民直起身來，喘了口氣，向著遠處的友人打著招呼，揮動手臂。
他們臉上的皺紋合在一起，迎著陽光，笑得很是燦爛。
看著這些農民，大公緩緩開口道；
“這些農民，他們相互熟知，相互認識，每天過著一模一樣的生活。”
白天時間幾乎全都用作了農耕，晚上唯一的時間才能夠留給家人和朋友。
他們幾乎就像是機械的齒輪，不停轉動，日複一日。
生活幾乎很少會出現新意，隻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或許才能夠成為他們的飯後雜談。
“你覺得，如果在這些人之中，突然有人死了，會怎麼樣？”
奧瑞麗安聽著外公的話，陷入了沉思，腦內逐漸浮現出了一幅畫麵。
或許某天夜晚，家人躺在床上，再也沒能睜開眼睛，身體再也沒有溫度。
家人圍坐在死者旁，很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