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番外三·如意郎(2)(1 / 2)

貴妃多嬌媚 鵲上心頭 14075 字 3個月前

自從郝凝寒可以坐起身,她能做的事就很多了。

除了每日的按摩、練習、吃藥、複健,她現在又重新拿起書本,開始學習。

身體逐漸康複,給了她信心和堅定,讀書成了她最好的恢複方式。

宮人都以為她隨意看看,隻有孫姑姑知道,大約等貴妃娘娘生產之後,郝小主就要出宮去做教書先生,正好有一年的光景,可以讓她努力提高自己。

郝凝寒是做事很認真的人,既然要去教書,哪怕隻教一個月,教半年,她都得儘力做好自己的職責,不敢誤人子弟。

孫姑姑看她如此認真,便也特彆支持,差人去南書館取了不少書來,拿給她品讀。

如此細心,倒是十分難得。

正因如此,對於這個才到自己身邊沒多久的姑姑,郝凝寒也是異常敬重的。

她偶爾還會跟孫姑姑商談:“姑姑你說,我去教什麼才好?我有點緊張的。”

“秀才、明經等我自己在家時就學得一般,也不好誤人子弟,倒是明算和明法一直學得很好,往常都是前三元的名次,不過倒是未曾參加過科舉,不足掛齒。”

在書院時成績好是一回事,沒有成績和身份又是另一回事,她畢竟沒參加過科考,便是出去也是白身,其實是沒資格教書的。

不過每個人肚子裡有沒有貨,是什麼樣的學識,這個和陽縣主早就斟酌過,跟她詳談時也說她可以試著作一作輔員,也就是幫著先生批改學生課業。

便就如此,郝凝寒還是很緊張。

“小主若是喜歡明法和明算兩科,倒是可以現在就多用功,”孫姑姑很慈祥,“明算這個很難,臣還是知道的,若是小主能熟讀九章算術等著論,也並非不可當先生。明法大約是要熟讀史學律法,這個需要背誦,以小主的聰慧,似乎也不算太難。”

被孫姑姑這麼一誇,郝凝寒立即紅了臉:“姑姑您這也太偏愛我了,天下能人輩出,我不過是借著機會能去書院,到底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清楚。”

孫姑姑笑笑,替她把亂了的方幾整理乾淨:“天下能人多,可願意去教女學生的不多,其中自己也能努力的更少,小主若是好好努力,說不得以後真能有一番作為。”

被孫姑姑這麼一勸,郝凝寒便越發努力,就連按摩的疼痛和複健的折磨也扛了過去。

近來貴妃娘娘的孕事漸漸平穩下來,徐思燁不那麼繁忙,便隔三差五過來個郝凝寒請脈,每當他來的時候,郝凝寒都在讀書。

徐思燁眼睛很尖,能知道她最近在背的是《大齊律》,這本法集從大齊元年成書,一直延續至今,綿延近兩百年,從最初的單本,擴至現在的集冊,其中不乏補充、格律、條目編修、案例特輯等,冗長厚重,往往能看得人昏昏欲睡。

就連徐思燁自己,讀書時也隻看過本律,也就是初始的那一本,都看得人分外心焦。

而郝凝寒讀的則是總集目,也就是說,所有新增修訂部分,她都一起查看,不僅看了,似乎還在背誦。

起初徐思燁以為她是因為在床上躺著太過無趣所致,可見她就如此堅持了小半月,徐思燁才明白她是當真的。

就因為郝凝寒這份當真,徐思燁越發好奇。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對宮妃的生活好奇,可他每次過來給郝凝寒診脈,她不是在背書就是自己總結歸納,那勁頭跟要去科舉一般,這令徐思燁實在不能等閒視之。

郝凝寒就這麼一頭紮進學習中。

她從小就肯吃苦,能忍耐,複健兩個月一直都咬牙堅持,沒叫過一聲苦,現在能做些力所能及的額事,能有書讀,有美好的沒來在等著她,她就更不覺得辛苦。

這麼一開始,一下子便投入其中,甚至有些怡然自得。

她如此努力,甚至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每日的複健也沒有以前規律,徐思燁才不得不在又一日的請脈之後,留了下來。

“小主,臣有話要說。”徐思燁沉聲道。

郝凝寒把書放到一邊,抬頭看向徐思燁。

往日裡,徐思燁都是診完脈就走,今日倒是不知為何,竟留下來多言幾句。

這份不同,令郝凝寒也分外認真起來。

徐思燁斂眉看著她。

因著這一個月來她一直在讀書,看起來實在有些不修邊幅,之前不能動的時候她倒是很要臉麵,現在可以坐臥自如,卻不那麼講究。

若非她這麼一抬頭,徐思燁也發現不了她頭上的發髻同昨日一樣,不過簡簡單單盤了個圓髻,發髻之間隻簪了一把銀釵。

她沒有上妝,蒼白著一張臉,可卻不會讓人再覺得她病弱無依。

她的那一雙杏眼此!刻閃著明亮的光,仿佛夏日裡所有的光陰都蘊藏其中,隻要看她一眼,似乎就能感受到整個夏日的炎熱和綿長。

夏日總是熱鬨的。

百花盛開,鳥兒鳴叫,湖裡的遊魚甩著魚鰭,蕩漾出一波又一波的水浪。

那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樹上的葉子都是碧綠的。

從郝凝寒身上,徐思燁第一次感受到夏日的繁盛與熱鬨。

若說原來的她還是冬日裡的寒冰,經過一整個春日的冰雪初融,終於重新煥發生機。

這樣的病患,會令醫者發自內心的開懷。

因為他的努力,他這半年來的堅守,才終於挽救了一個如此鮮活的生命。

有些事,他不肯也不敢承認。

不過,今日的他還是打破了曾經的堅持,把關心顯於表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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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凝寒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徐思燁,好半天才點點頭:“徐大人請說。”

此刻,徐思燁重新垂下眼眸,不敢多看一眼。

他站在寢殿之外,挺拔立於堂下,說出來的話卻異常溫和:“小主,臣不知你為何如此廢寢忘食,但恢複健康,重新練就行走的能力,才是您現在的首要任務。”

郝凝寒微微一愣。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徐思燁竟然肯開口教育她。

平日裡診完脈就立即離開的冷麵徐太醫,倒也會因為病患的不聽話而訓斥。

這倒是令人覺得有些羞赧,可羞赧過後,卻又異常溫暖。

這些日子以來,郝凝寒確實找到了一片新的天地,書本重新讓她煥發新生,若非徐思燁如此提醒,她恐怕還一頭熱地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徐思燁看郝凝寒不吭聲,又道:“郝小主,趁著您現在還年輕,身體底子好,複健的過程和時間也會大大縮短,隻有身體康複,才能有其他的一切可能。”

郝凝寒乖乖聽他訓斥,最後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如此任性。”

徐思燁淡淡看著她,見她確實把自己的話聽進心裡去,不由鬆了口氣:“小主莫怪,是臣僭越了。”

郝凝寒特地起身,認真對他說:“!徐大人,若非你醫術高明,我大抵也沒有今日,我心裡是一直很感激你的。若是以後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徐大人儘可提,我一定會虛心領受。”

徐思燁頓了頓,他沒多言,行過禮便退了下去。

從這日起,郝凝寒重新調整了生活重心,她開始嘗試下地走路,每次都要練得大汗淋漓,實在走不動了才坐下歇一歇。

讀書成了痛苦複健過程裡的調劑,卻令她越發愛上讀書的感覺。

她可以行走自如,便是小跑也不會太累,偶爾陪著舒清嫵去爬山,也不用舒清嫵跟淩雅柔再多等她。

康複的感覺特彆好。

死而複生,方能大徹大悟。

現在的郝凝寒就特彆珍惜人生,特彆珍惜自己,也異常珍惜身邊人。

不過,自從他身體康複之後,每三日的請脈就變成了一月兩次,徐思燁顯少再來無憂閣,便是過來請脈也都是簡單說兩句就走,兩個人倒是生疏起來。

擁有的時候不懂珍惜,當失去才會覺得異常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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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時間的疏離之後,郝凝寒才品出些許不一樣的滋味。

平生第一次,她大概體會到想念一個人的滋味,這種滋味酸酸澀澀,裡麵夾雜著曾經的回憶,也有這對未來的茫然。

她很清楚,自己早晚要出宮,而擁有光明未來的徐太醫,自不太可能同她遊曆天下。

所以,這份難得的思念,這份似乎還沒升起的感情萌芽,就這麼被郝凝寒自己折斷。

一晃神的工夫,隆慶二年便如流水一般逝去。

過年前,蕭錦琛下旨遣散後宮。

馮秋月和齊夏菡立即收拾東西出宮回家,張采荷跟趙曼兒也直接去了玉明書院,宮裡隻剩下郝凝寒、淩雅柔跟巫熒心。

巫熒心的公主府還沒修好,她隻能住在重華宮,不過她似乎對這些都不是很在意,一直安安靜靜的。

而淩雅柔和郝凝寒,則是為了陪伴舒清嫵誕下麟兒。

新生命的到來,令每個人都頗為期待。

三月中,舒清嫵生產,郝凝寒!跟淩雅柔過來看她,見到了繈褓裡的大殿下。

這孩子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自是玉雪可愛,郝凝寒稀罕得不行,每次見了都挪不開眼。

舒清嫵便對她說:“這麼喜歡,將來自己也生一個,自己稀罕自己的去。”

郝凝寒看著無憂無慮的大皇子,終究沒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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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門心思做一件事的時候,時間便過得很快。

似乎是不經意間,隆慶三年的夏日便燦燦來臨。

前幾日,郝凝寒送彆了淩雅柔,昨日又把巫熒心送入公主府,偌大的玉泉山莊,似乎一下子就隻剩下她了。

孫姑姑對她也多有不舍,見她收拾行李,便也低頭退了出去。

郝凝寒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也是極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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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她的悉心照料,郝凝寒也不會康複如此迅速,她能有今日,舒清嫵、孫姑姑和徐思燁功不可沒。

這三個人都沒有放棄她,對她從來一心一意,這份恩情她是永遠都忘不了的。

郝凝寒仔細收拾行李,一樣樣,都是這些年的生活點滴,每一件都印刻著無數的悲歡離合,她倒是真的舍不得丟掉。

因著要出宮,她也不讓宮人收拾,自己親自一樣樣往箱子裡撿。

不多時,衣物和書本都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