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善良,而是‘正’,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而不是供奉與施舍,就好像祭祀一樣。
神道的祭祀,是供奉神明,懇求施舍,這樣的祭祀,便是不正。
李啟一直認為覺得,巫覡應該是萬物的調停者,天地人神鬼之中的天秤,杜絕施舍,便是第一步,所以他主持的祭祀,是以平等的溝通和交易為主要構成的。
一塊岩石自然而然的飄了過來,又有一股怪風吹起,好似剃刀,將其削出一個平麵,又吹掉所有灰塵,乾淨的像是洗過一樣。
作為兩人的桌子落到麵前,李啟拿起酒杯,放在二人麵前,各自斟滿。
這酒是從淩霄花神的宴會那邊薅過來的,雖然不是什麼至絕的好酒,但肯定也是此方世界最好的飲品了。
這是李啟身上為數不多的酒,畢竟李啟其實是不怎麼喝酒的,隻是出於倉鼠性子,從淩霄花神的酒宴上薅了點羊毛而已。
不拿白不拿。
此酒名叫‘紅羅’,取的是舞女的名字,酒性不烈,是上苑那種歡場常用的溫和酒類,講究的是一個入口香甜,回口甘醇,讓人能顯現出‘海量’來,輕易就能喝上一大堆,並且不會感到難受。
不過,後勁兒卻很大,越喝越是昏沉,哪怕是六品也難以抵抗酒勁,雖然一開始喝個幾壇子都沒什麼感覺,但酒過三巡,酣暢淋漓之後,大家卻又酒性上來,下不了桌子,不至於拘謹萬分,有理由‘亂性’一回了。
歡場中的酒就需如此才是,大家都是海量,大家都能亂性,喝酒是為了享受,而不是為了發泄。
聖王不知道這些個中道道,他隻是端起酒杯,嘗了一口。
然後他就吐掉了:“難喝,不能入嘴。”
李啟訝然:“嗯?這東西可不是靠味覺生效的,七品的美酒,直接作用於人身小天地,如果蜜甘霖撒播,怎麼會難喝?”
說著,他嘗了一口。
香甜可口,芬芳滿身,是一等一的好酒了,哪怕是六品也能醉得,而且是超越生物味覺的味道,任何種族都不會覺得難喝的。
“太甜,太膩。”聖王麵無表情的說道。
聖焰族都是麵無表情的,他們的臉根本就不會動,一切情感表達都依靠聲音,但李啟也可以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來,的確是‘麵無表情’。
“是嗎,不喜歡這種味道啊。”李啟笑笑,直接拿出一壇:“不過也沒有彆的了,就這個吧,將就一下,等一會酒勁兒上來了,會讓你好受點,你們這個世界沒有酒這樣的東西,那感覺應該會讓你覺得……怎麼說呢,很奇妙吧?”
李啟說完,也不再聊彆的。
他隻是再度返回到祭壇之上,然後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他在搭一個新的祭壇。
這一次用的是九祭中的燎祭。
九祭,是祝人掌握的九種最根本的祭祀,類似於武道中的紮馬步,是基礎中的基礎。
積柴為燎壇,於山上圜台之東南,柴高一丈二尺,方一丈,開上南出戶,方六尺,又為圜壇於山下,三成,十二陛。
如圜丘之製,隨地之宜,壇上飾以元,四麵依方色,壇外為三壝,又積柴於壇南燎,如山上之儀,又為玉冊,皆以金繩連編玉牒為之,每牒長一尺二寸,廣一寸二分,厚三分,刻玉填金為字。
李啟默默的做著這一切,不再管外界的任何事,是真的直接無視掉了外麵的情況。
等到嶄新的祭壇做完之後,已經是數個時辰過去,天已經黑儘了。
天穹之外,還有無數惡鬼趴在上麵。
李啟用觀看‘氣’的視野,看著天色。
有赤色氣如火,光燭地,炎炎降地,迸如散珠,惡氣灑在天空,三辰失軌,川決山崩,當其下者,沴氣足以戕生,凶征足以召亂。
天下入軍,軍亂之兆。
占卜的結果映入李啟的眼簾。
這片世界,即將陷入無窮的戰火。
野有餓殍,不知收也,狗豕食人。
數畝地埋千百塚,一家人哭兩三般。
犬銜脛脡筋猶軟,鴉啄骷髏血未乾。
鐵人見此也心酸。
這是一場席卷世界的災亂,或許放在諸天萬界隻是小事,甚至可能還有不知道多少世界此刻正陷入這般景象,但是……對聖焰界的原住民而言,這就是一切。
李啟突然陷入了沉思。
正是他之前困惑的問題,關於他認定的道。
對世界的‘正’,和對個人的‘正’……如果衝突了,那麼算什麼?
正如此刻一樣,想要保住這個世界,那麼必然犧牲個體,這些個體並之中的大部分恐怕不想被犧牲,但他們沒得選。
大勢之下,誰有的選?
李啟沒有答桉。
於是他乾脆的睜開了眼睛,將疑問放在心裡,以後慢慢想。
隻是,睜開眼睛之後,卻看見,酒壇已空,聖王消失不見。
這在李啟的預料之中,所以他並沒有驚訝什麼。
他隻是站起,然後走到新建的那個祭壇之上。
然後,念誦祝詞:
“聖王之典,聿修於百代,郊祭之義,允屬於三靈,既因時以製宜,亦緣情以革禮,且尊莫大乎天,禮莫崇乎宗,嚴配昭升,豈宜異數,今烝嘗之獻,著於恒式,務崇蠲潔。”
“夫嶽鎮海瀆皆高山廣水,自天地開辟以至於今,英靈之氣萃而為神,必皆受命於天,天縱英靈,爰動衝襟,用紆玄覽,深嗟蕪穢,大存刊勒,既懸諸日星,方傳不朽,縱有朽骨爛肉,必施於土地,流於川穀,不避蹈水火,使天下從而效之,是天下遍死而願夭也。”
這段祝詞,意義已經不言而喻。
隨著他的念誦,整個祭壇都熊熊燃燒了起來,燎祭本身就是一次性的祭祀方式,力求將力量完全傳達到。
祭品也隨之破碎。
卻見那祭品——
是一朵閉合著的淩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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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壁壘之外,閉目主持陣法的綠山神突然睜眼。
“啊,是你啊,居然還敢出來,是真覺得能起到什麼作用嗎?”金齒澹澹的說道,表情完全是不以為意。
卻見世界壁壘渾上,站著那位聖焰族聖王。
妖魔們發出嗤笑和嗤笑,討論著該如何用這個人來強化陣法。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上前。
手中沒有劍,於是便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