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聽見這話,扭過頭去,緊緊盯著沈水碧。
他有些不解,甚至有些疑惑,這種疑惑生出的衝動讓他盯著沈水碧不放。
李啟的智慧足以去詮釋一個世界,但在此刻卻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沈水碧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這種情況下,她卻依然如此的平靜?
李啟喝了常羲的酒,那之後,李啟進行了一次自我剖析,他得出來的結論……是自己的情緒已經被過於漫長的生命撫平了。
那沈水碧呢?
沈水碧又經曆了什麼?兔子為什麼也能如此平靜?甚至於很輕鬆的就接受了‘自己在李啟的心裡分量減輕’這個事情,完全沒有看出任何沮喪。
再往前看看,同時也會發現,在大部分情況下,兔子都是這麼安靜,好像沒有情緒波動一樣。
平時的李啟,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但這種時候,她卻依然如此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導致李啟很是驚訝於她的表現。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啟的目光,沈水碧卻一如既往的淡然,她隻是靠著李啟說道:“你我都應該認識到這點的,攜手逐道而行,本身就是這樣的,日子拉長了,總是平淡,但是吧……平淡又有什麼不好呢?”
聽見這話,李啟有些恍惚。
他突然想起來了,沈水碧是真真切切的活了一萬年,這是足以讓一個普通的九品世界文明從原始人發展到探索域外的時間。
而自己,除掉回溯和扭曲時空的時間,真正經曆的時間不過才一千多歲而已,而且其中相當大一部分還是在戰爭的準備之中度過的。
於是,李啟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兔子的頭發,說道:“我不想這樣……”
兔子聞言,身體突然一縮,變成了最近李啟幾乎都沒有怎麼見過的玉兔形態,還是那樣圓滾滾的,皮毛晶瑩,散發微光,還時不時的冒出點零星的符文出來,整隻兔縮成一團,而且還穿著小裙子。
李啟將這隻兔子抱在懷裡,撫弄著耳朵,說道:“太平淡了,這樣的平淡,我不太想要。”
兔子縮著,沒有回話。
這個形態基本上她就放棄了說話的欲望,完全是聽李啟說。
李啟也知道這點,繼續說道:“我有些……害怕,當我了解的越來越多,你在我心裡自然也就愈發平淡,有時候成年了,就會發現,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其實隻是流水線上不斷出現的,毫無特殊含義的東西。”
“玉兒,你難道想要這樣的嗎?你我互相之間,都在時間的摧磨之下,變的形同路人。”
李啟說話之間,揪著沈水碧的耳朵,似乎是想讓她回答自己。
兔子刨了刨爪子,昂頭看向李師薇,在天上,脫離了李啟旁邊的沉默光環,性格和陽凝差不多的小兔崽子,正在這場遊戲裡暴揍同齡人,都快給人打急眼了,現在其他人正在聯手圍攻她。
但雲方大巫把她教導的很好,她很熟練的操縱著自己的道韻,切割麵前的所有術法,將之分割,隱隱有一種‘劍術’的感覺了。
卻見她一手持道韻,另一手掐法訣,術法和道韻交相輝映,攻守兼備。
沈水碧依然沒有說話。
不過李啟卻理解到了她的意思。
等結束之後再說吧。
她這種可以說是詭異的平靜,似乎也感染到了李啟。
李啟便也平靜下來。
他沒有再追問沈水碧,因為反正她也變成了兔子狀態,兔子狀態的沈水碧是不會說話的,不是不能說,而是不願意去說,這算是她的某種……信號?
反正李啟是讀懂了,當兔子徹底表明態度的時候,李啟反而冷靜了下來,開始作為邊緣人,認真的參與氣宴會來。
雖然對他來說,認真的參與就其實就是認真圍觀。
下場是不可能下場的,看看就行了。
那之後,這場宴會持續了好幾天,大家都很儘興。
李啟夫婦基本上都是局外人,都是在看彆人玩樂,畢竟他們也不太喜歡湊熱鬨,都是看看,然後回味一下即可,沈水碧則是全程兔子形態,沒有再說話,不過可以看見她的眼神,時不時就異彩連連,顯然也是看的很開心,尤其是看見小兔崽子大顯身手的時候,就好像看見了自家孩子拿到了運動會第一名。
不過,這樣做了之後,反而似乎是讓羅浮娘娘放心了下來,她沒有再打擾李啟夫婦,而是專注於和常羲的對話。
具體聊了什麼,李啟就不知道了。
這一場家宴結束,眾人各自打著招呼離去,至於小兔崽子,她因為太過囂張遭到眾人圍毆,被推到了酒液裡麵,咕嘟咕嘟灌了不知道多少,現在睡死過去了。
李啟將她背在背上,然後造了個腰包,把兔子揣在裡麵,掛在了胸口。
其實也可以用法力搬運,但李啟不怎麼想而已,就這樣挺好的,雖然看起來有點滑稽就是了,但對於四品而言並不算什麼負擔。
隻是,宴會結束,臨走之際,一位出乎預料的人找到了李啟。
梅婆婆,這位羅浮山碩果僅存的四品,找到了李啟。
“梅婆婆,不好意思……現在這幅樣子,請恕我不能見禮。”李啟有些尷尬,現在女兒醉倒過去了,沈水碧變成兔子掛在他身上,確實有些不太嚴肅。
“哈哈,本來就是家宴,放鬆些,聊些家常話就好了,不必太過拘謹。”梅婆婆笑著說道,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或者說,正相反,她不僅沒有怪罪,反而有些喜歡這樣,看向李師薇的眼神也相當慈祥。
畢竟是老人前輩,她也是李師薇師祖那一輩的人了。
李啟對梅婆婆的印象也很不錯,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涉,隻是李啟還清晰的記得,自己當初被天魔壓的喘不過氣來,天天和高品存在打交道,以為人人和自己說話都帶有深意的時候,是梅婆婆和自己說話,讓自己鬆了口氣,也是在那時候,李啟才意識到,不是每個人都會給自己打機鋒做暗示的,正常交流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於是,梅婆婆溫和的笑著,眯著眼睛說道:“李啟你可能不知道,小玉她出生就是這樣的,你也彆太苛求她,要我說呀,嗯……我就用個你比較方便能理解的例子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