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墨汁神用(1 / 2)

第三十二章

藍鳳和小哥哥挎著小筐悶頭挖野菜牙。

初春送暖,各種野菜迫不及待的開始冒頭了。

但也緊緊是菜牙, 挖個十幾二十個也不頂多少。

去年三大隊分的糧食可以的, 除了沒有壯勞力或是懶惰的人家, 糧食儘夠用的, 可是很多人一個冬天沒看到綠色菜了,現在有了哪裡忍得住。

所以大人們要上工掙工分,家裡的小孩基本都出來了。

這不藍家的所有小孩都出動了, 不過分成了三波或者是四波。

藍彪和藍虎本來是一起的,但是兩人挖挖就起了玩心,和彆人跑了, 這就成了兩波。

來娣、招娣在一起, 本來來娣是要帶藍鳳藍龍的,畢竟家裡她們倆最小麼。

可是招娣不願意, 藍鳳也不咋願意跟著, 所以自動拆夥了, 這樣就都分開了。

藍鳳和藍龍也不走遠, 找了個小半坡, 野菜還不少, 就打算在這兒挖了。

初春的野菜, 不但要挖葉,也要挖莖, 所以挖的並不快。

兩人也沒把小刀之類的, 用的是珍藏的——玻璃片。

“哥, 小心漿子, 弄到衣服上洗不掉。”現在倆人挖的最多的是當地叫做“勤巴菜”的一種野菜,這種野菜味道比較苦,可是偏偏很多人得意,蘸醬吃特殊一股味道。

但是這種野菜的根莖會冒白漿,這種白漿有一些粘稠感,而且非常的頑固,如果弄到衣服上就是用肥皂都是洗不掉的,更何況現在家家有幾家趁肥皂的,所以弄上了要等就是頑固汙漬了。

開年以後,藍鳳這個話穴突然被打通了,小嘴兒巴巴的說話溜飛起,所以不知不覺就有點小話嘮的傾向。

不過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所以鳳爹娘隻覺得閨女人小鬼大小嘴巴又甜又會說話,可愛的不行,小哥哥作為小迷弟對妹妹更是言聽計從,沒人糾正藍·話嘮·鳳頗有些變本加厲的架勢了。

兩人挖了一上午,小筐將將半滿,其實這還是因為沒壓實,要是壓實了真心不多。

不過好在一大家子不會就靠他們兩個小人兒挖這點兒野菜吃飯,重點在來娣、招娣那呢。

至於藍彪和藍虎,屬於不穩定選手,“成績”浮動較大,不好說。

藍鳳最近在一些事上也喳啵出一點滋味來了,她奶現在好像有點讓她們三房各自為政的意思,這是為分家在做準備嘛。

至於分不分家,對於他們三房來說,影響不算大。

鳳娘現在肯定不願意分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三房略占上風,作為能占便宜的一方當然不願意分開了。

鳳爹的心思,藍鳳一時拿不準。

她自己對於分家的看法是隨緣。

但這不代表她不重視,她是有認真想過的,先說不分家的好處,首先一大家子在一起人多力量大,這是沒說的,就算她娘和大伯娘這麼不對付,如果有外人欺負到頭上了,也是會一致對外的。

其次就是家裡除了孩子沒有吃閒飯的,除了二伯娘特彆能乾,工分掙的稍微多一點,大伯娘和她娘和其他女性隊員相比也不算賴,都是中等的樣子。

這樣藍家算得上掙工分大戶,他們隊長在分潤一些好處的時候就比照工分,就像年前分豬肉,她們家絕對的頭幾名,工分多不但隊員們高看幾眼,也是有實在好處的。

再有遇到出工的年份,選擇性比較大,因為出工是按戶來出勞動力的。

藍鳳趕上過一回出工,是屬於自願出的那種,就是剛入冬的某天,鄭隊長敲鑼把隊員們集合在一起,告訴他們縣城左近修大壩要出半個月的工,他們三大隊要五個人,男女不限,每人每天滿公分,也就是十個工分,還有兩分錢補助,供兩頓飯,要去的報名。

藍家沒有報名的,後來她聽家裡人念叨出工都特彆累,能把人累脫一層皮,如果不是家裡特彆缺糧食的或者特彆窮的,一般人家是不願意去的。

但如果碰到強製性出工的,就是一戶必須出一個勞動力或者兩個勞動力之類的,那就沒辦法了,所以有些人因為這個也不願意分家。

而且現在家家不富裕,家底兒都薄,真要分成好幾份了,有的就沒法過日子了,藍家還好,也不知道藍奶奶怎麼弄的,弄了兩口鐵鍋,雖然有個已經焗過了好幾回了,隨時可能報廢,但畢竟能用,這已經很不容易了。有的人家滿打滿算就一副鐵鍋,怎麼分家。

可是藍家就一副菜刀啊,所以真分家了給誰呢。

至於分家的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自由吧,鳳爹娘能夠當家做主了。

最好能夠單門獨院,這樣做一些事就更方便了。

“誰家小孩,長的挺好看呢。”說話的是個青年人,這人很是自來熟,居然已經摸上藍鳳、藍龍的腦袋了。

藍鳳鼓著臉,扒拉頭發,她雖然現在還是“黃毛”丫頭,可頭發這麼立整也是梳了好一會呢,一下子把發型都給她弄亂了,討厭!

藍鳳小孩身大人心,所以就不可能像真正小孩那樣慢慢臟兮兮的,加上認為病從口入,所以不但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也把小哥哥帶著,最起碼他們不像其他小孩花糊臉、吸溜鼻涕。

雖然兩人還稍微有些營養不良,也沒有小孩的包子臉,但兩人五官都不賴,都是雙眼皮兒,眼睛有神又靈活,再加上手、臉都乾乾淨淨的,在一群農村娃中就很出挑了。

但這也是她和小哥哥的煩惱所在,因為農村的大姑、大媽們喜歡孩子的方式就是動手動腳,不是掐臉蛋就是扭把屁股,關鍵是手勁兒還一個比一個大。

所以揉頭發的還好吧。

不過該討厭還是要討厭的。

“快彆逗了,生氣啦!”旁邊其他的人也跟著逗趣。

“不許…碰妹妹!”藍小哥哥瞪眼了。

“那是你妹妹啊?你們幾歲啦?屬什麼的啊?”沒新意,問小孩總這幾個問題。

“哥哥,走。”藍鳳拉著小哥哥就走,不想被玩。

這是幾個年輕人,有男有女,不過藍鳳看著她們都眼生。

再說她和小哥哥的知名度在三大隊還是響當當的,唯一一對龍鳳胎嘛。

這些人不認識她們,又在三大隊這邊種地,那隻有一個可能了,她們就是三大隊的知青們了。

這個年代的特色之一啊。

三大隊的鄭隊長隔路,不和彆的隊長一樣,把分下來的知青都安排離村子比較遠的地界,那裡還有名字叫知青點,就是乾活也儘量不和隊員們互相參合。

所以藍鳳知道有知青,其實沒太見過。

有些興趣,大致掃了一遍,有六個人,四男二女,都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年紀,有個小姐姐還挺好看。

“叔叔,快乾活!偷懶扣工分!”嚇完人,藍鳳拽著小哥哥趕緊跑了。

藍鳳走出去挺遠,還聽他們在說笑,說小姑娘挺厲害的。

哼!她超凶!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伯娘開始了八卦。

這主角之一就是知青。

這個花入各眼,現在這年頭帥哥的標準是國字臉,濃眉大眼。

可也有人喜歡白麵書生,戴著眼鏡一身的書卷氣。

這樣的人在農村是很少的,所以那些知青一來就成了稀罕物。

很多農村女娃子第一次見著麵皮比自己還白嫩的男生。

覺得他們斯文有禮,而且還會讀書有知識。

可不就有小丫頭芳心暗許了。

不過他們隊長說了知青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人家一心是要回城的,所以要結親的都慎重。

再加上知青們住的遠,平時也不常和隊員們摻合,所以三隊的隊員們和知青一直保持著相安無事。

這次是正直、善良的男知青憐香惜玉小村姑的故事。

他們三大隊有個老陳家,非常出名,這家也是絕戶頭,而且到現在為止有五個丫頭了。

看重女孩的人家是女孩是“千金”是“金花”,可在老陳家女孩連草都不如,非打即罵的。

好在這年頭女孩稍微大點兒就能送人當童養媳,也能收半袋高粱,所以陳家前頭幾個女孩陸陸續續半賣半送都送走了,現在家裡就有一個陳五丫了,這回倒是給養大了,不是陳家爹娘良心發現了而是留個閨女好做家務。

陳五丫平時也是半饑半飽的,乾活又多,稍微不順心就會遭到父母打罵。

可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像這種打孩子、打媳婦的事情,隻要不打死在農村是沒人會管的。

可是剛來得一位男知青替陳五丫出頭了。

說打罵孩子是老舊思想,如果再這樣就要批鬥陳家爹娘。

藍大伯娘張嘴想了半天,也沒把話兒學全,一拍大腿,“不愧是讀書的,那話一套一套的可好聽了,彆的我給忘了,反正說的陳老大和他媳婦一個勁的保證再不打五丫頭了。”

藍奶奶雖然也重男輕女,可也看不上陳家的做派,“這個陳老大年紀老大不小了,老想生兒子,對閨女比以前的長工還不如。真生了兒子,就他這年紀能吃上兒子的光麼。”

藍大伯娘笑的有些猥瑣,“嘻嘻,咱隊上的那些老娘們還念叨著五丫頭和這個知青有沒有以後呢。”

不過其他人就當笑話聽了,自古結婚講究門當戶對,農村人說的更直白,不是一路人彆往一起硬湊。

就連藍鳳也覺得沒可能,現實生活不是,她可是知道一些曆史的,知青一旦在農村當地結婚,戶口就要落到農村當地。這對於一心要返城的知青們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招娣神情有些恍惚,好像她們隊上知道鬨出不少亂子呢,有沒有這個,她記不清了。

這事在藍家就是個八卦娛樂,嘴上說完就過去了。

本來村子裡的大媽們對於這個事兒還是很有興趣的,可是開春之後,也不知道咋了,附近好多孩子們都得了痄腮。

就是腫腮幫子。

藍鳳也中招了,右臉蛋子鼓溜溜。

這回有包子臉了,半個包子臉。

“離窩遠點,傳染。”藍鳳推小哥哥。

再說她不要麵子噠。

無良爹娘也覺得挺好玩,就差拿手指點著玩了。

“給買藥啊。”藍鳳淚目,咋這麼沒良心呢,說好的愛呢。

藍奶奶也樂,“彆怕,晚上帶你去治,兩天就好,不算病。”

藍鳳吸溜著口水,都這樣了還不算病。

怕不是對病這個字有什麼誤解。

而且看病為啥晚上去,沒有手電筒,沒有路燈的。

藍鳳有些打怵這個年代的赤腳大夫,雖然不乏醫術精湛的,可也不少湊數的,彆給她看壞了。

敲想念…兒童醫院。

她不懂醫術,但是腮幫子這麼腫,肯定是發炎了,吃點消炎的總沒錯吧。

一會她吃勤巴菜去,苦的東西都有去火、消炎的功能。

藥補沒有先食補著。

晚上藍奶奶敲門,“小鳳起來,跟奶奶走。”

因為被交代過,藍鳳衣服都沒脫,直接起身了。

鳳娘也跟著起了,“娘,不用我送你們過去啊。”

“不用,外頭大月亮地兒,比屋裡亮堂,一會我們就回。”藍奶奶拉著藍鳳走了。

到了外頭,果然大大的月亮掛在半空,銀光撒下,路看的很清楚。

藍奶奶掏出兩個雞蛋塞給藍鳳,“拿著…”

“謝奶!”藍鳳覺得她奶挺好的嘛,看她生病了,還給她開小灶,她吃一個,給小哥哥留一個。

那對無良爹娘就不給了。

“想啥美事呢,這是你藥費。拿好了,一會你二大爺給你弄好,你就把雞蛋掏出來,知道不。”兩個雞蛋實在不多,就讓孩子給了。

主要是治痄腮簡單,連草藥都不用,給多了她坑的慌。

“哦…”自作多情了。

到了一家大門前,藍奶奶憋著嗓子開始喊人,“她二大爺…”

藍鳳到現在也沒安上號,這是哪個二大爺。

不一會,就有人回聲了,“誰啊?”人已經出來了,“藍家嬸子啊,這麼晚了乾啥啊?”

“小光啊,這是我小孫女小鳳,痄腮了,找二哥給化化。”藍奶奶指了指藍鳳。

藍鳳微笑…不知道叫啥。

那中年男人遲疑了下,又四處看看,才打開大門,“嬸子進來吧。嬸子,我爹可不做那營生了。”

藍奶奶心裡有數,既然讓她們進來了,這就是可治,就是要保證一下,“放心,規矩我懂,保證不亂說,等化完,這幾天我不讓她出門,誰也看不著。”

藍鳳就差撓頭了,咋越聽越迷糊呢。

進了屋,裡麵點上了煤油燈。

亮不大,還有些冒煙。

“大妹子,過來了,這是小鳳吧,讓二大爺看看。”一位挺慈祥的老年人衝著藍鳳伸手。

藍鳳瞅瞅她奶,蹭了過去,叫了聲,“二大爺。”

“哎。腫那邊臉衝著光,我看看。是痄腮,這就好辦了。”二大爺轉身去取東西了。

藍鳳真想問她奶,乃們到底想怎麼治?她心裡七上八下的。

這是啥?

這是毛筆和硯台吧。

草藥呢?

嗬嗬…她可不是三歲小孩子。

就看二大爺低頭磨墨。

“現在村子也沒幾家有墨錠了,你說啥時候這玩意也犯起了忌諱。”藍奶奶感歎了句。

二大爺擺擺手,“我也想扔呢,可不敢惹事啊。”

“哎,老祖宗的東西都丟了。”藍奶奶語氣可惜。

“小鳳,過來。彆怕啊,很快的。”二大爺拿著蘸著墨汁的毛筆過來。

藍鳳:您想乾啥?二大爺!

“就寫幾個字啊。”二大爺手勁不小,抓著藍鳳的肩膀開始在腫臉上下筆。

“快彆動!”藍鳳剛要掙紮,又被藍奶奶抓住了。

哭唧唧…她就是個開宰的小羔羊啊。

她感覺二大爺在她臉上畫了個圈,然後又畫了好幾筆,不太像字,更像是一種符號。

紅衛兵哥哥快救救她,這裡有人搞封建迷信!

“成了。”好啦,畫完了。

藍奶奶捅咕藍鳳,那意思讓給雞蛋。

藍鳳裝啥,她才不給呢,她的臉都被謔謔了,還給雞蛋,美得他。

是二大爺也不給。

“這孩子平時挺靈的…”藍奶奶心裡疑惑,又不好在人家麵前翻她兜。

隻得從兜裡掏出一毛錢,“他二大爺收著,我帶娃回去了。”

二大爺擺手,“不要不要。”

“這是規矩,多少一點意思。”藍奶奶推推藍鳳,“走了。”

等出來了,藍奶奶開始算賬了,“你傻啦,不說好弄完就把雞蛋給了嘛。”

她特意找的兩個小的雞蛋,這要是拿到市場賣三個才一毛錢呢。

給錢不上算的,丁算白搭一個雞蛋。

藍鳳撅嘴不說話,說不給就不給。

藍奶奶哼了聲,“這幾天彆往外跑,彆洗臉,過兩天就好了,這痄腮小孩子特彆容易得,不過這病好治,化化就沒了。”

藍鳳翻了個白眼,並不懂化化是啥意思。

她在控製她自己,她其實特想蹭掉,那個墨汁會不會洗不掉。

不過她能想到,如果她蹭了,讓她奶白花那一毛錢,她怕是屁股要遭殃。

她忍忍,沒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要是早知道在臉上寫字這麼神奇的治病模式,她擦點她娘的嘎啦油了,好歹有點隔離作用吧。

進了自家院子,藍奶奶又說,“把雞蛋給我。”

藍鳳捂著雞蛋往屋裡跑,說不給就不給。

“個小崽子!”藍奶奶罵了一句,也沒追,“你慢點。”

這晚,藍鳳是摟著兩個雞蛋睡的。

早上起來,藍鳳想要伸手摸摸臉,她真感覺有些消腫!

臥槽!臥槽!這必須不可能啊,她的三觀要裂。

“娘,娘!”沒鏡子,喊她娘看看。

臉衝著她娘,“小沒小?”

“好點了,明天就差不多了。彆洗臉啊。”鳳娘看的很仔細。

藍鳳又讓她爹看了回,也說小了。

“一定是我自身的抵抗力發揮作用了,一定是這樣,這跟毛筆字符沒關係。”藍鳳找到了臉消腫的理由。

不過鬼使神差的,她沒有洗臉。

兩天後,她徹底好了。

不過在洗臉前,她特意用水拓印了臉上的字符,反正沒看出花來。

還是很久之後,藍鳳才知道她痄腮好和字符還真的沒有關係,治好她病的是墨汁。

這種墨汁是老百姓叫的香墨,就是老時候人們用的墨錠磨出來的墨汁,這個墨汁有消炎殺菌的作用。

墨汁還能治很多病呢,最見效的就是痄腮和蛇盤瘡。

據說得了蛇盤瘡,隻要用墨汁寫上:漢高祖斬白蛇幾個字,這蛇盤瘡很快就能好了。

不懂的人還以為那是幾個字的功勞。

其實字才是糊弄人的,不整的玄乎一點咋多要錢。

“唉呀,閨女,你慘啦!你一半臉大一半臉小啊。”鳳爹逗閨女。

這次閨女得痄腮,他發現這小閨女還是個臭美的。

雖然知道她爹騙人,但藍鳳還是摸了摸。

惹得鳳爹大笑,揉閨女頭,“等爹給你買紅頭繩啊。”臭美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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