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那邊的事辦妥,韶音便開始管雲琮了。
一頓三餐,都是管著他的。卻也不是單獨做,而是每頓飯從韶音和小素月的餐桌上撤出去兩三個碟子,給他端過去。
她和小素月吃的,自然是不錯的,雲琮沒什麼挑剔的。不過,他嫌棄菜色少,辱沒了他雲家五老爺的身份。
韶音聽說後,便去見了他。
站在他床前,居高臨下,態度憐憫。
“老爺還挑三揀四呢?”
“老太太被你氣得中風,如今中饋掌在大太太的手裡,老爺以為還像從前那樣呢?”
“哎呀,瞧我這記性,便是老太太管著事時,也不管你的。自從我嫁過來,府裡上下誰管過你?都是我一個人掏銀子罷了。”
她輕輕一拍額頭,有些懊惱的樣子。
看著她奚落的神情,聽著她混淆是非的話,雲琮瞪起眼睛,嘶啞地道:“母親不是被我氣得!”
他倚靠在床頭,仰起一張青白的、眼窩凹陷的,顴骨都瘦得凸出來的臉。
他這段時間遭了罪,先是不舉,而後摔斷腿,再後來發瘋砍斷自己的腿,天天吃飯喝藥沒人管,每一樣都足以對他造成深深的打擊。
如今一副陰沉刻薄的模樣,與韶音剛進入這個世界時,截然不同。
什麼風流俊逸,什麼清然灑脫,什麼風姿翩翩,猶若謫仙,跟此刻的他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看著他這樣,韶音還有心情笑:“不是被你氣得?那是被誰氣得?我可是聽說了,老太太頭一回發病,隻你在房間裡。”
雲琮張口想說,那是因為你!
但是看著妻子似笑非笑的臉孔,話湧到喉嚨又被他咽了下去。視線移開,他冷冷道:“不是我!”
他不能說。
這段時日他也明白了,府裡是真的不會管他的死活。若是老太太還清醒著,自然不會不管他。但幾個哥哥和嫂子……
這件事發生之前,雲琮是不肯相信的。但眼下他不相信也沒用了,哥哥嫂子是真的能夠看著他死,而管他的人隻有妻子。
他不能再得罪了她。否則,怕是要死在這床上了。
雲琮覺得說不出的諷刺。
他一個字也不想跟韶音說,隻想閉上眼睛送客,但卻不得不看向她問:“你來我房裡,有什麼事?”
“兩件事。”見他學乖了,韶音很是滿意,“第一件,你吃的飯、喝的藥都是我出的銀子,你若是不滿意,你去找公中要,我不管了。第二件,你身邊伺候的人,精簡到兩個,我來發放月錢,如果你不滿意,還是那句話,我不管了。”
雲琮很憋屈。
很憤恨。
但他不敢說。
現在她還肯管著他。如果她不管了,將會鬨成什麼情形,雲琮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好。”他握緊拳頭,硬生生擠出一個字。
韶音滿意離去。
雲琮身邊伺候的人不少,丫鬟小廝加起來有十來個,有伺候筆墨的,有給他跑腿的,有照顧他日常生活的。
韶音挑了兩個還算老實的小廝,說道:“你們兩個伺候五老爺,每個月的月錢由我來發放。”
話落,身邊的薄紗走出去,對兩個小廝補上了之前欠的月錢。
其他人不禁問道:“太太,咱們的呢?”
“這些銀錢是太太掏的私房錢。你們的月錢,找大太太去。”薄紗道。
眾人聞言,就知道五太太是不會管他們了。一生氣之下,真的去找大太太了。
大太太的心情可不好。才叫韶音算計了一回,白白出了力氣,心裡正不痛快著。這會兒叫韶音搓竄著院子裡的下人來鬨事,她當即冷笑一聲:“全都賣出去!”
既然五房這樣厲害,那就彆要下人伺候!
前去討說法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被大太太賣了。所賣得的銀錢,自然捏在了大太太的手裡。
這是大太太給韶音的下馬威,也是出一出氣。
但韶音無所謂。
反正不是她的人,賣就賣唄。
五房的下人被賣了一半。還剩下的,就是三個姨娘身邊伺候的了。
這幾個月,三個姨娘誰也沒得一文錢的月錢,還得自己掏體己安撫丫鬟們。但雲琮不要臉,搜刮了她們一頓,她們手裡當真沒幾個錢了,日子過得直叫一個昏天黑地。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老爺是不會管她們的,大太太看起來也不會管她們,而五太太更是鐵了心視她們為無物,每天都要吃喝嚼用,等她們手裡的銀錢用完了,這日子可怎麼過?
商量一番,便求到韶音跟前了。
“求太太給條活路!”
看著跪成一排的三人,目光在杏兒跪得格外柔弱可憐的背影上停頓了下,韶音開口道:“做衣裳做鞋繡帕子打絡子,總會吧?”
“會的,奴婢們會的!”三人忙答道。
韶音便道:“我可以做主給你們接一些活,你們每個月在房裡做活,賺多便多用,賺少便少用,如何?”
三人沒吭聲。
這也太苦了。日日做事,才賺得幾個銀子?
“我還有第二條路給你們選。”韶音又道。
“請太太明示!”三人開口道。
“嫁人吧。”韶音淡淡道。
三人愣住了。
腦子尚沒反應過來,身子先抖了一下。
緊接著,臉色煞白。
“太太要將我們另嫁?!”
“你們來問我要活路,我便給你們指了明路。”韶音神情冷淡,“是自己做事養活自己,還是另嫁出府,你們自己拿主意。”
不等三人吭聲,她補充一句:“我隻給你們三日時間。”
三人魂不守舍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