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不得不嫁人。大家都這樣,所有人都這麼做,她們便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再正確也沒有的事了,首先就認為這是對的、應做的、必須做的。當“不想嫁人”的念頭升起,她們會立刻壓下去,讓自己接受這件事。
“你也好,昇兒也罷,我希望你們快快樂樂的,你不想嫁人,那就依你,如果昇兒不想科舉做官,我也不會逼他。”韶音說道。
素月默默流淚,將母親抱得更緊了:“謝謝娘。”
她何其幸運,有這樣寬容又疼愛她的母親。
得了母親的回複,素月心裡的惶然全都散去,她不僅不害怕了,還感到滿腔的洶湧與澎湃,仿佛無儘能量充斥其中,她憋得難受,不禁去尋了雲昇,將母親的話說了一遍。
“雖然咱們沒有父親,但我一點都不遺憾。”素月說。
母親很疼愛他們姐弟,將他們教導得很好,也保護得很好。父親若是活著,恐怕也不會更好了。
素月還想著,若是父親活著,不見得像母親這樣縱容她、支持她,說不定會逼著她嫁人。
時間過去太久了,素月對雲琮的印象已經很淡了,隻依稀記得父親不太講理。
她不喜歡不講理的人。
“母親很好。”雲昇點點頭。
他比素月小上兩歲,父親剛剛去世時,他還有些印象。但是隨著這些年長大,兒時的記憶都淡去了,他對父親的記憶幾乎消失了,沒有絲毫印象。
因此,他也不記得父親的不好,偶爾會想要父親。比如習武太苦的時候,他就會想,如果父親還活著,那麼頂立門戶的責任就應當由父親擔起來,而不是讓他這樣辛苦。
還有朋友們提起父親的時候,他也會羨慕一下,想象著自己擁有一個高大有力的父親。
不過,這些情結很淡,不會影響到他的喜怒哀樂,更不會影響到他的生活。
沒有就沒有了,他又不是過得不好。
而聽到素月說,母親並不強迫他們做什麼,哪怕是希望他出息,也不強迫他去科舉,雲昇心裡湧起驕傲和感動,他有著全天下最好的母親!
“姐姐,我會考武舉,做大將軍,你不想嫁人便不嫁人,以後不會有人敢說你半個字!”少年英氣的臉上滿是執著和堅定。
祁離遠養好了傷,又請了幾名大夫診脈,都沒診斷出他渾身乏力的原因。
思索幾回,他還是決定去尋素月。
這次沒有肥胖的婦人阻他,他進了素月的醫館,說道:“雲姑娘,在下有事相詢。”
對於他打聽到自己姓什麼,素月並不意外,她開醫館,並不隱姓埋名。
“你要問什麼?”她請他坐下,問道。
她現在絲毫不怕他了。
母親說了,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隨便一個姑娘家都能把他撂倒。
祁離遠看著她秀麗絕倫的麵容,腦中不禁浮現出她浮上紅暈、淚眼汪汪的可憐可愛模樣,但是轉瞬間,與她五分相似的少年英氣臉龐浮現出來,表情挑釁而張狂,是那麼的可惡。
他心中的旖旎心思頓時被衝淡,夾雜了無法忽視的抵觸,令那本該美好的感覺變得難以言喻起來。
吸了口氣,他努力用平靜的口吻道:“自從上次姑娘對我用了針,我身上一直乏力,不知何時能解除?”
素月猜他是為這事來,便答道:“藥效可持續半年,這半年內我也沒有辦法。”
韶音是這麼對她說的。假如祁離遠來找她,就這麼對他解釋。
她擔心劇情的偉力不可抗拒,倘若女兒對他的手段過於溫和,會導致一些奇奇怪怪的展開,譬如“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因此用了點狠辣的手段。
男人麼,對於狠辣的女人總是畏懼的,有了這麼一遭,他以後就會對素月敬而遠之了。
等到半年後,如果他老老實實的,不再糾纏素月,韶音就讓灰灰恢複他的體質。
身為炮灰係統,它不能對男主做壞事,但做好事還是沒問題的。
“半年?!”果然,聽了素月的回答,祁離遠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有些難以忽視的怨怪。
素月不高興了,秀眉輕輕蹙起,哼了一聲道:“這可不怪我!我讓你放手的!”
“那你也不能——”
素月瞪大眼睛,怒道:“不能怎樣?若不是你卸了我的針筒,我會拿腰帶扣對付你嗎?你自作自受!滾!”
祁離遠深深吸了口氣,強忍住怒氣,沒有立刻拂袖離去,而是冷冷地問:“當真要半年?”
“是!”素月直接答道。
祁離遠直接起身走了。
素月看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沒禮貌。”
轉眼間,半年過去。
祁離遠沒有再糾纏素月。曾經的旖旎心思,在經過雲昇的一頓打,以及手無縛雞之力了半年之後,消散得一點都不剩。
再漂亮的女人,如果不可愛,又有一個討厭的弟弟,也不值得喜歡。
何況,她已經從雲家搬出來。雖仍舊是雲家女兒,但是跟雲家幾房的關係並不親密。娶她為妻,並不會為他帶來多少幫助。
衡量之下,他徹底打消了心思。
他蟄伏了半年,不到處晃蕩,悶在家裡讀書,倒是讓父親的態度轉變了一些。繼母再如何挑撥,他麵上挑不出錯來,父親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挑撥。
祁離遠無意中獲得了新的宅鬥手段,暫且不提。隻說他沒有再糾纏素月,韶音便讓灰灰修複了他的身體。
如果一輩子都這樣,韶音擔心他狗急跳牆,對素月不利。他畢竟是男主,瘋起來還是很有殺傷力的,能不結仇就不結仇,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就挺好的。
又過兩年。
祁離遠娶了一名書香世家的女孩兒,他還沒有鬥倒繼母和弟弟,妻子進門後,兩人的日子不說水深火熱,卻也與輕鬆快樂沾不上關係。
這倒與韶音無關了。男主已經單飛了,與她的素月沒什麼關係了。
雲昇很爭氣,在十八歲那年考上了武狀元,一時間就連素月都水漲船高,提親的人又多了起來。
韶音都客氣地拒絕了,哪怕彆人說她耽誤女兒的人生,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她也麵不改色,全都委婉拒絕了。
素月已經二十歲了,身心都發育成熟了,但她仍然沒有嫁人的想法。與此相反,在母親不強迫她嫁人後,她愈發堅定了不嫁人的念頭。
為什麼要嫁人呢?她現在的生活忙碌而充實,治好的病患越來越多,還有人跋涉數百裡,慕名而來,求她出診,她覺得生活充實極了。
在她二十二歲那年,紅鸞星終於微微動了。
是雲昇的一個朋友,出身孤苦,家裡沒什麼人了,自己咬牙往上拚搏,走武舉的路子,成了一名軍官。
雲昇跟他聊得來,常常邀請他到家裡吃飯,還一起過年。次數多了,素月跟他便也熟悉了。
小夥子高高瘦瘦的,但是飯量很大,有次韶音問他為何還不娶妻,他大笑著說:“我吃得多,自己都養不活,就不害人家閨女了。”
他家裡沒人了,把雲昇當兄弟,把徐家當半個家,發了餉銀會買吃食提來,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會做一些。有時候雲昇不得閒,韶音需要支使人用,他就會出麵,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原本韶音是沒多想的,女兒說了不嫁人,她就不會硬拉郎配。
但是素月主動找到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娘,你悄悄問他,成婚後住嶽母家嗎?妻子還能拋頭露麵嗎?”
韶音很驚訝,但既然女兒動了心,她就點點頭:“我去問。”
沒想到,小夥子一口應下:“我都聽素月的!”
韶音才知道,兩人早已經看對眼了。
她是沒什麼意見的。女兒喜歡就好,其餘的不重要。總歸她還活著呢,況且還有雲昇在,總不會讓女兒受欺負。
雲昇的婚事倒是不難。他自己相中一個姑娘,隻可惜那姑娘的運道實在不好,守完父孝守母孝,雲昇等了她好幾年。
有人奚落,說雲家五房的兩個孩子都被韶音耽誤了,說商戶女就是目光短淺、什麼也辦不好,給兩個孩子挑選的婚事個頂個的差。
雲家也沒少派人來說。
韶音不理會。素月自己滿意這門婚事,雲昇也高高興興地娶了妻,一家人關起門來過自己的開心日子,管彆人說什麼。
素月是個技術狂,她不愛管生活上的瑣事,一門心思鑽研醫術,連孩子都是乳母照管,韶音就不找她。倒是雲昇的媳婦,是個操持家務的好手,她慢慢將家裡的事務、生意上的事都交給雲昇媳婦。
兒媳婦做了當家太太,韶音就做了個不管事的閒人。跑去蘄州,與閨蜜一起交際遊玩,時不時搗騰點稀罕玩意兒給灰灰賺績點。
“叮。”
“本世界判定,成績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