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芽了!發芽了!”趙淵辭興奮得像個孩子。
韶音點點頭:“是啊,發芽了。”
她臉上掛著笑意,但是顯然不及趙淵辭來得深。趙淵辭看著她,漸漸笑意淡了少許。是了,這是他開墾的土壤,是他撒下的種子,他一日看幾回,遠比她更期待。
但是沒關係,本就是他想要開始新生活,她是被他強行拉上的,他原不該強求她怎樣,是他在打動她。
收回視線,他溫柔地看著滿目的嬌嫩新芽,心裡是說不出的喜悅。
趙淵辭頭一回種花,況且又抱了希冀在裡麵,每天積極得不得了,早上要看,下職後回到家還要看,並且非要拉上韶音一起。
他興致勃勃的,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樂趣,隨著盛夏到來,天氣炎熱,每天辦差很辛苦,他也沒有露出過煩躁的情緒。
“音音,我想要兩條擦汗的手帕。”這一日,夫妻兩個沐浴過後躺在床上,說了會兒話,即將入睡時,趙淵辭忽然說道。
韶音覺得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很乾脆地應了:“好。”
她動作很快,隔日便將兩條手帕做好了。
趙淵辭拿在手裡,發現這是兩條不怎麼精美,隻能稱得上簡單素淨的手帕。
他本應該喜悅的,因為這是妻子頭一回送他貼身的物件兒。然而,他眼前不知怎麼浮現出了一條異常精美,他甚至舍不得用的手帕。那是表妹送他的,被他收藏在書房了。
開心的情緒甚至沒有湧上來,便很快消退了。他看看手帕,又看看妻子,心裡漸漸湧出苦澀。
本來嬌俏可人的妻子,不知怎麼,忽然間變得黯然失色。而她做的帕子,也是那麼普通。
他又想到了表妹,想到她贈他手帕時,麵染紅霞,情意綿綿的模樣。心裡忽的悶痛,令他不由得悶哼一聲,臉色都微微發白起來。
連著兩日,趙淵辭下衙回來,沒有給韶音帶什麼。
韶音便問他:“手裡銀錢不夠啦?”
“不是。”趙淵辭淡淡地說,“你倘若想吃,使下人去買罷。”
韶音瞅了瞅他,沒說什麼,隻點點頭:“我知道了。”
當晚,下了一場暴雨。
趙淵辭被轟隆的雷聲驚醒,猛地坐了起來。疾風吹著雨點,打得窗戶劈啪作響,動靜很是不小。
然而他看向身畔,卻發現妻子睡得很香。仿若什麼也未察覺,呼吸綿長,睡得酣甜。
這是個沒有心的人,他心裡暗想,緩緩躺了回去。
閉上眼睛,重新沉睡過去之前,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次日一早,他終於知道自己忘了什麼。
“不!!”
他站在花圃前,看著滿花圃的剛過腳踝的牽牛花,無一幸免,儘都折損。斷莖,殘葉,濕噠噠地裹進泥土裡。
趙淵辭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心都碎了:“不,不!”
他顧不得弄臟鞋子,直接踩了進去,蹲下去,一片片拾起斷莖、殘葉,口中滿是不能接受的聲音:“不,不會的,這不是真的!”
他怎麼會忘了呢?怎麼就沒想起來呢?昨晚他明明醒了的!
趙淵辭氣自己,氣得不得了。韶音站在花圃外麵,看著這片慘狀,也惋惜不已。
她歎了口氣,被趙淵辭聽見了,不知想到什麼,猛地轉過頭。隻見妻子體體麵麵地站在花圃外,臉上難掩惋惜,但眼底一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
他眼也不眨地看著她,直看得她漸漸驚詫起來,張口欲問,他猛地站起來,抿著唇,從她身邊擦過。進屋換了官袍,看也不看她一眼,大步出門去。
“有病吧?”韶音暗暗翻了個白眼。
灰灰這時有發言權了,說道:“他生你氣呢!從頭到尾,隻有他一個人心疼!他覺得你沒有參與感,氣隻有他自己出力呢!”
韶音便道:“難道怪我嗎?是他想讓我喜歡他呀!他不做些什麼打動我,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灰灰點點頭,說道:“是。不過,你現在有多少喜歡他啦?”
“喜歡他?”韶音詫異道,“你在說什麼?”
灰灰愣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地道:“一點都沒有嗎?”
“沒有!”韶音回答得斬釘截鐵。
灰灰暗中唏噓,大魔王的心可真狠,不由得為趙淵辭說起話來:“他對你不錯呀,每天跑出去給你買早點,回來時也會捎一些吃的、玩的給你,待你溫柔又包容,幾乎什麼都依著你。你怎麼一點點都不動容呢?”
“因為他不喜歡我。”韶音冷酷地說道。
隻要趙淵辭一日不喜歡她,她就不會喜歡他。
否則,他倒是哄得她動心了,可是他心裡裝著他的表妹,卻置她於何地?
到那時候,心碎欲斷腸的人是她,而他大抵隻能愧疚地對她說一聲“對不住”。
灰灰頓時怔住。它一直以為,隻要趙淵辭做得夠好,她就會對他有些喜歡,繼而占有欲作祟,狠絕驅逐他心中屬於李雁回的影子。
原來它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