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豪門狗血文裡的炮灰(2 / 2)

寧柏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澀然,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胸腔裡擠出來一般,他說:“人呢?”

警察說:“搜救組已經在打撈了。”

然後寧柏就不說話了,他就站在

那裡等,任由雨水淋在他的臉上身上,一動不動,過了好幾個小時,車子終於被順利打撈了出來。

寧柏定定看著前方,這次他終於看清了……

男孩就在裡麵,他還係著安全帶呢,隻是不會再動了……

寧柏怔怔的走過去,他本以為這是個幻象,他曾幻想著車子裡沒有人,可是現在他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他伸手想要過去抱抱男孩,但是被警察拉住,問:“你是死者的什麼人?”

寧柏垂下眼睛,用一種溫柔的,仿佛怕驚擾到誰的聲音,輕輕說:“我是他的哥哥。”

警察看著他這樣子,歎了口氣,不再阻攔。

寧柏小心將男孩從車裡抱了出來,把他額前濕漉漉的頭發撩到一邊,露出男孩清秀安靜的麵容,隻不過被水泡的有點發白,看起來有點狼狽的樣子……寧柏收攏手臂,將他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裡,仿佛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對方冰涼的身軀……

“你是故意的?還是……這隻是個意外呢?”寧柏聲音低柔的問。

可是對方再也不會回複他了。

他這麼安靜。

不會生氣,不會吵鬨,不會耍脾氣,不會挑釁他……

更不會再說喜歡他了。

寧柏看他不回答,又難過的問:“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因為你在怪我,怪我沒有早點看懂你,怪我沒有早點愛上你,怪我沒有早點抓住你的手……

當你站在懸崖邊上,飛蛾撲火般的向我靠近的時候,我不懂你的絕望無助,反而一次次把你推開……

又或者,如果我能真正勇敢一點,早一點從過去走出來,用另一個我來迎接你的到來……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本有機會早點愛上你,早點將你從那個家帶出來……

可我隻是個膽小鬼。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麼能救得你呢?

其實……

我才是最沒用的那個人。

………………

幾天後,寧柏親自操持後事。

蔣煊得知消息趕了過來,對於這個結果他感到難以置信,明明不久前男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沒了呢?

發生了什麼?

蔣煊一把揪住寧柏的衣領,雙目通紅,怒道:“你怎麼沒有照顧好他!”

寧柏也不動,隻是涼涼看著他,薄唇微啟,發出譏誚的聲音:“我倒要問問你,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

你什麼意思?

蔣煊對上寧柏的眼睛,他意識到什麼,臉色陡然一白,頹然的鬆開手,後退了一步。

是的,他有什麼資格責備寧柏呢?是他

親自揭穿了路曉東的身份,因為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這個人,但結果卻親手害死了他,那時候的他從未想過,男孩真的會選擇走上絕路……

這是他的錯。

他的錯。

這時路茂豐和馮琬也來了。

路茂豐似乎有些難過,他攙扶著馮琬走過來,低聲安慰道:“節哀順變。”

寧柏忽然覺得很諷刺。

他是你們的兒子啊,你們養了他二十年,這聲‘節哀順變’,難道不應該彆人對你們說嗎?

路茂豐看無人理會他,十分尷尬,然後他看到了蔣煊,立刻討好的上前道:“蔣總,你也來了啊。”

蔣煊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他。

這視線讓路茂豐非常不舒服,感到如芒在背,自己、自己哪裡得罪蔣煊了嗎?

馮琬推開路茂豐的手,她踉蹌著走過去,看了看前麵的墓碑,眼底深處浮現一絲笑意,但很快的掩去了,然後她好像很傷心的對寧柏道:“怎麼會這樣呢?曉東怎麼會出事呢?他……”

寧柏淡淡看著她,似乎根本不欲多言,隻吐出兩個字:“意外。”

馮琬含淚看著他道:“小柏,你也彆太難過……不然,媽媽會擔心你的,媽媽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不能再沒有你了。”

寧柏隻是定定看著她,身上的血液卻慢慢冷下來,這一切,都令他感到如此荒謬可笑……

他忽然上前一步,在馮琬耳邊輕笑道:“不,你已經沒有兒子了。”

馮琬聽著他冰冷戲謔的語氣,表情凝固,怔怔的道:“你,你不是還在嗎……”

寧柏看似在笑,但笑聲中沒有絲毫暖意,隻有徹骨的冰冷寒意,他說:“有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當年不是你弄丟了我,是我先鬆開了你的手,是我――不要你了。

你的兒子,二十年前就死了。”

馮琬瞳孔驀地收縮,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看著麵前男人冷酷無情的麵容,嘴唇顫-抖:“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可能不要媽媽呢,不可能是這樣的……”

寧柏輕輕笑道,深深看著她:“這是事實,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認清呢?”

馮琬死死看著他,忽然眼中浮現刻骨恨意來,尖銳的喊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媽媽這麼愛你,媽媽為你付出了一切,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這個惡魔,你不是我的兒子!你不是我的兒子!你隻是披著他的皮囊的惡魔!”

馮琬臉上浮現扭曲的笑容,瘋狂的從這裡衝了出去,她一邊跑一邊哈哈大笑:“我沒有兒子,我的兒子全部都死了!全都死了!我沒有兒子,我沒有兒子……”

寧柏看著馮琬離開的背影,表情卻始終淡漠,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路茂豐看著這一

幕,驚的臉色發白身軀僵硬,看向寧柏的目光甚至有些恐懼……

馮琬瘋了。

他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不該來,腳步悄悄的向後挪,這裡的場景讓他十分不安,忽然他的肩膀被按住,蔣煊漆黑冰冷的目光看著他,嘴角一挑:“我們談談吧。”

路茂豐:“……”

身邊安靜了。

寧柏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墓碑,輕輕撫-摸了一下,望著上麵男孩微笑的麵容,好像他所有的美好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我,蔣煊,路茂豐和馮琬。

我們每個人都是凶手。

對不起。

儘管我說了他們那麼多,但我最恨的其實不是他們……而是我自己。

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恨自己的懦弱無能。

寧柏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是男孩第一次遇見他的那一幕,他頂著一副慘淡獵奇的妝容,但是笑容卻燦爛的緊,那雙眼睛閃亮亮的,笑著對他說:“帥哥,我請你喝一杯?”

那曾經輕佻的話語,如今也已成為他的奢望。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我想要從那一刻開始,就將你留在身邊,用儘一切去愛你。

………………

三個月後。

薛澤看著專注工作的寧柏,憂慮的道:“要不,你出去度個假散散心,工作的事兒也不急嘛。”

寧柏抬眸看著他,淡淡道:“你不是總說我丟下你一個人忙,很無情無理取鬨嗎?”

薛澤:“……”

他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隻是歎了口氣,早知今日,大概還是不動心更好吧。

愛果然是個傷人的東西。

薛澤轉身離開。

寧柏今天沒有加班,他預約了心理醫生。

晚上8點準時來到診所。

醫生看著他微笑:“你最近好點了嗎?”

寧柏嗓音沙啞:“還是那個樣子。”

醫生道:“什麼樣子?”

寧柏的深情有些恍惚,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視線空洞的慢慢開口。

“有個黑漆漆的房間,裡麵有我和一個孩子。

我們被困在那裡了。

他叫我哥哥,說哥哥我很怕。

這裡很黑。

我說不要怕,我來帶你出去。

我拚命敲打,可是找不到門。

我去拉他。

他忽然不動了。

他說,哥哥你救不了我。

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原來

他已經在那裡待了很久很久了……

可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寧柏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緩緩開口:“然後他就死了。”

醫生溫聲問:“還是無法入睡嗎?”

寧柏點點頭。

醫生又問了他一些問題,和他說了一些開解的話,最後道:“我給你開些藥吧。”

寧柏從那裡離開。

醫生歎了口氣,他很少見到這樣的病人,無論來多少次,都沒有絲毫好轉,亦或者他自己根本不想走出來,又也許……他隻是來開藥的?

………………

寧柏回到家。

家裡亂糟糟的,就好像男孩還在的時候一樣,他隨意的扯下領帶,將外套扔在了沙發上,拖鞋就這樣放在腳邊。

不用整理的太乾淨,這樣就好像他還在一樣。

寧柏躺在床上,他吃了藥閉上眼睛。

自從那一日過後,他隻能通過安眠藥才可以入睡。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藥效似乎越來越差,今日不知怎麼了,哪怕吃了更多的劑量,依舊遲遲無法入睡,渾渾噩噩的,腦子裡各種亂七八糟的思緒,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驀地睜開了眼睛,掙紮著伸手去拿藥,可是半晌都沒有摸到,反而摸到了那個日記本。

這本子他一直放在枕邊。

這是男孩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可是他再也沒有勇氣打開。

他依然這麼懦弱。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無儘循環,不得解脫。

永遠都走不出來。

寧柏死死攥著日記本,他慘笑一聲,終於又一次翻開,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逐漸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也許隻有疼痛才可以讓他知道,自己還切切實實的活著,哪怕把血淋淋的傷口再次掀開……

可是他想要感受存在的意義。

熟悉的字字句句出現眼前,寧柏慢慢的一頁頁的看著,像是用一把刀,緩慢的一下下割在皮膚上,骨頭上,可他忽然很享受這種感覺,因為他感覺自己離男孩很近。

近的像是觸手可及一般。

近的就像是陪伴在他身邊。

從淩晨到天亮,微弱的晨光從窗簾的縫隙裡透露進來。

寧柏終於翻開最後一頁,動作驀地一頓。

上麵不知何時多的一句話:我去了另一個世界,不必為我擔心。

寧柏的手微微發抖,輕輕的撫-摸著那句話。

原來,你真是個傻瓜啊……

你竟然,還怕我擔心你……

你這麼好,可是為什麼……

從來不知道對自己,好一些呢?

寧柏抬起手覆住眼睛,許久,有一滴眼淚從指縫間留下來。

可是你這麼傻,讓我怎麼能夠,

不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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