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然聞聲轉頭，便看到了封元極。
男人臉上再沒有曾經那輕佻肆意的表情，五官輪廓深邃，淩厲麵容顯得沉穩凝重，薄唇弧度冷冽。
眼前人不再是一個荒唐王爺，而是一個城府頗深的帝王――即便他暫時還沒有稱帝。
大概，這才是封元極真正的模樣。
林子然心情複雜。
他隻是一個玩家，對於誰勝誰負是無所謂的，可是在李暨看來，這個人是真的大逆不道肆意妄為吧？
【林子然：我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係統：什麼？】
【林子然心情低落：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是戲精！主角攻主角受和反派，全都一個個的是表裡不一的戲精！】
【係統：……】
論每個NPC都比自己更戲精更能演是什麼感受？！
林子然不想說話，心累。
封元極來到他麵前坐下，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溫和笑容，緩緩道：“這幾日有些事，暫時委屈你了，等一切穩定下來，我就讓你離開這裡。”
林子然霍然抬眸，終於露出意外的神色。
自己可是封元崇的人啊，又目睹了你謀反的全過程！你不殺-人滅口就不錯了，還打算放自己離開？這可當真是婦人之仁了。
林子然沉默許久，皺眉開口：“此言當真？”
封元極拿起桌上的茶壺，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挑眉一笑：“本王向來說話算話，怎麼，難不成你以為本王會殺-人滅口嗎？”
林子然又沉默下來，忽然，他啞聲道：“你為什麼……”
封元極笑了，眼神深邃幽暗，聲音緩慢低沉：“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嗎？”
林子然：“……”
是的他大概是知道的，其實上一次被封元極救走時，他就知道了，可是他沒有想到封元極喜歡他到這個地步，甚至願意冒著風險放自己離開……
這個人太過善於隱忍，他
的笑他的話他的舉動，讓人分不清真真假假……
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哪怕你親眼所見，也不一定就是真。
可是這一刻，林子然卻有些信了。
封元極忽的靠近他，深深望著他的眼睛，嗓音低啞：“你呢？有沒有喜歡過我？”
林子然頓了頓，毫不猶豫的道：“沒有。”
他是不可能喜歡封元極的，李暨癡情-人設絕對不能崩！
再說了，他憑什麼要喜歡他啊？
他們不是一直都是死對頭嗎？
封元極眼中黯然一閃而逝，他眸光銳利看著他，語氣卻咄咄逼人起來：“是嗎？如果你真的一點點都不喜歡我，你受傷我給你上藥的那一次，你明明有機會揭發我為何不做？
你如果真的一點點都不喜歡我，我帶你出宮的時候你為何不逃走？
你如果真的一點點都不喜歡我，封元崇追過來的時候，為什麼不肯將我交代出來？
我給了你那麼多的機會，你為什麼一次都沒有出賣我？
你敢說，你心中一點點都，沒有我嗎？”
封元極每說一句話，林子然臉色都更白一分，他嘴唇顫-抖了一下，仿佛無法言語。
備受震動！
【林子然：啊啊啊我終於知道自己錯哪了！我好悔我好恨啊！我真想和他說一句，大兄弟你真的是腦補的太多了啊！】
【係統：……】
原來，封元極竟然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說不定整日表麵互懟，其實暗地裡覺得他們心意相通，隻是苦於外部形勢無法在一起呢！自己甚至被投入了詔獄都不肯交代他出來……封元極知道了，說不定多麼的感動呢！
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啊！
自己隻是不想擾亂劇情而已，因為自己如果提前揭發了封元極，或者乾脆殺了他去邀功請賞，劇情隻會崩的更早！對自己完成任務也沒任何意義！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比如上藥那一次，我要是說了實話封元崇不得懷疑我和你有關係？說了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是封元極一次次的靠近和試探，是自己一步步的後退和容忍，才讓他誤以為自己對他有意，但歸根結底――錯在自己放了鄭B。
如果自己沒有放過鄭B，封元極不會對自己產生興趣，更不會想要來靠近自己……
也不會發生後麵一係列的事情。
自己揭發他，劇情崩，封元崇猜忌；自己不揭發他，劇情崩，封元崇猜忌。
死局啊死局！
林子然心如死灰，他眼睫顫-動了一下，自嘲一笑：“我心中隻有齊宣，王爺怕是自作多情了。”
封元極眼神一黯：“那你……
”
林子然神色冷漠，語氣平靜淡淡道：“殺了太多的人，沾了太多的血……我確實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心軟的時候。
我隻是累了倦了，不想繼續下去了……如果讓王爺多想了，是我的錯。”
封元極麵容緊緊繃著，他看著林子然的眼睛，那雙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隻有冷漠疏離。
如今他們坦誠相見，無需隱瞞，無需顧忌。
所以這便是答案。
這個人當真對他無心，他確實變了，但卻和自己無關。
封元極心底一片澀然。
這人從未愛過他。
可自己卻在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中，悄無聲息的淪陷下去，為他歡喜為他憂愁，為他給出了一顆心。
這顆心，最終被狠狠的扔在地上。
可是我卻怪不了你。
因為從始至終，你都沒有給過我任何回應，一切都隻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
自作多情啊……
當時在那山中，我說你自作多情，那是假，但你今日說我自作多情，卻是真。
封元極眼底柔和中隱含痛苦之意，驀地自嘲一笑，起身大步離開。
………………
林子然整日唉聲歎氣，又過了幾日，想起上次封元極的話，他試探著走到門口處。
結果看守的人已經沒了，他直接走了出去，根本無人阻攔他。
封元極竟然真的，不打算關著他啊……
宮裡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少了很多人，林子然走了許久都渺無人煙，冷冷清清。
林子然心中已對完成任務不抱希望，隻想著怎麼脫離的事情，他稀裡糊塗的往前走著，結果走到了封元崇的寢宮前……
眼熟的太監都不見了，這裡倒是有兩個侍衛守著。
林子然遲疑片刻，來都來了，那便去看一眼吧，心中還有些好奇……
侍衛看著他，恭聲行禮道：“李大人。”
林子然推門走了進去，來到封元崇的床前。
屋內煙霧繚繞，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林子然眉頭微微皺起，那一日封元崇被齊宣一刀刺中腹部，在古代這可是不輕的傷，單單發炎就可以要人的命了。
但封元崇還沒有死。
他到現在還沒死，那隻可能是封元極還不希望他死。
不過看這樣子，離死也不遠了。
林子然忍不住歎了口氣，雖然按照封元崇做的那些事，自己著實沒有同情他的必要……但李暨是個忠臣人設，見舊主落到這個地步，難免也會心有戚戚吧？
【林子然：說實話，封元崇這樣子還怪可憐的，我
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係統：心軟是個問題。】
【林子然：……】
林子然給堵的無話可說，他覺得自己被係統說中了！哎，當時要不是心軟留下了小鄭B，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但是，雖然我錯了但如果有下次我還犯。
玩個遊戲而已，輸就輸了唄……他又不是真的冷血變態殺-人狂，和帥哥啪啪啪沒什麼問題啦，但濫殺無辜還是幼童就很有問題了，當時看手下辦事沒插手就很不容易了，難不成他還要親手把小丫頭抓出來殺咯？
隻能說這次的角色設定不適合他吧！
這個遊戲想要玩好，真的很有運氣的成分啊……
希望下次能抽個好點的世界！
林子然垂眸望著封元崇，低低歎了口氣：“皇上。”
封元崇緩緩睜開眼睛，他也看著林子然，幾日過去，他的神色更加灰敗了一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已是元氣耗儘。
封元崇嘴唇乾裂，氣色頹敗，唯獨那雙眼睛依舊深沉淩厲，又隱含痛苦之色，他看著林子然，沙啞開口，緩緩吐出三個字：“為什麼？”
我終歸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我，投靠封元極？
林子然心中無奈，到了這一刻，封元崇還以為是自己背叛了他。
不過對於封元崇來說，自己不肯殺封元極，對他而言就是背叛吧。
林子然沉默無言，片刻後，恭聲開口：“皇上渴了嗎？臣給您倒杯水。”
封元崇看著他，神色譏誚又痛苦，閉上眼睛不再言語，仿佛已經對他失望透頂。
林子然猶豫了一下，封元崇顯然過的不好，堂堂的一國之主，如今淪落到連口水都沒得喝的地步，身邊更沒個伺候的……他猶豫片刻還是去倒了杯水過來，也算儘最後一點臣子本分吧。
林子然小心翼翼將封元崇攙了起來，恭聲勸慰：“皇上，您喝點吧。”
封元崇無動於衷。
林子然心中歎氣，看來他是真的恨上自己了，不過如果今日封元極輸了，你不是處死我也是囚-禁我……算了，愛喝不喝。
他正準備放手離開，忽然傳來吱呀一聲響。
封元極霍然推門而入！
林子然動作一頓，抬眸對上封元極冷厲的視線，下意識的危險感讓他身軀僵硬，一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糟糕，自己其實不該來這裡的，怕是犯了帝王忌諱了！
我真的隻是閒逛來的你信嗎……
封元極望著林子然，許久，唇角一挑，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你倒是對封元崇始終保留著一絲君臣情份，哪怕他從不信你，傷你棄你，但他到底是你心中的君……
哪怕自身難保，卻都還向著他。
而你可曾有過一點點，將我放在心裡？
嫉妒如同藤蔓絞纏上他的心臟，心底的痛苦戾氣幾乎克製不住。
封元極視線幽暗，淡淡開口道：“你不該來這裡的。”
林子然心中十分無奈，哪怕封元極此刻語氣平靜，但是林子然就是知道他生氣了，他遲疑片刻，準備放下封元崇離開，誰知道剛才始終無動於衷的封元崇，忽然伸出枯瘦的手死死抓著林子然的手腕，眼中射出銳利冰冷之色，一字字道：“不、許、走。”
林子然：左右為難！
封元極冷冷看著封元崇。
氣氛劍拔弩張！
就在這針落可聞的寂靜中，封元極忽的發出一道戲謔笑聲，他一伸手將林子然拉了過來，緊緊扣在自己的懷中！譏誚的望著封元崇，聲音冰冷森寒：“皇兄，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要的不僅僅是你的皇位……
還有，你愛的人，我也笑納了。”
說罷當著封元崇的麵，扣-著林子然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