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善後(1 / 2)

明州的春季,常濕潤多雨,來自南方海岸的水氣仿佛溫柔的拂拭,為大地注入新的生機。

這一日,繁城細雨如酥。

一位身穿猩紅朝服的老人行走在薄薄的雨幕中,他微微駝背,卻步履如飛,身上輕輕綻放出一道護體的真元氣罩,將雨絲隔絕在外,不染朝服。

很快,他沿著一條漫長的階道,逐步登上了一座高台,台上有一座造型精致的殿堂,其穹頂由水色的軟玉雕磨而成,其設計彆致,雕工精湛,如今在細雨中更泛出彩虹一般的光澤,美不勝收……令人完全看不出,在短短月餘前,它還隻是一塊權宜之用的臨時補丁。

而殿堂之外,立有一隊全副武裝的禁軍鐵衛。這些鐵衛最低也有初入化神的修為,且如戾法煉製的傀儡一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屬於人類的冰冷。在見到老人後,其中一名金頂鐵衛低聲對殿內說道。

“上使大人,宰相夏侯鷹求見。”

“嗯,知道了。”

下一刻,大殿的木門緩緩向內開啟,露出一抹輕柔的金色燭光。殿內,王洛端坐在一張台案後麵,案上公文堆積如山,十餘道象征加急的紅色靈符圍繞著他飄來飄去,卻被他視而不見。

夏侯鷹見此,眉毛微微一抖,卻不作聲,隻是俯首低頭,依照宰相覲見皇帝的簡易禮節……

“免禮吧,有事說事,沒事就過來加班,這邊的公文我不準備看了,都交給你了。”

夏侯鷹聞言,不由把頭垂得更低,但很快就抬起頭,認真回應道:“我是來請示關於今年春耕的……”

“早說過這些問題不必請示我,你自己拿主意,最好是把我新刻的公章也隨身帶著,想蓋就蓋。”王洛歎道,“若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去後殿找拓跋田成,讓那幫書院專家給你出具權威論證意見,這樣出了事也是他們背鍋……實在不行找幾個實習生臨時工什麼的負責一下文書傳達,然後再怪罪他們傳達不利,總之問題找不到你頭上。”

夏侯鷹也不由歎息:“臣……知曉。”

然而歎息後,夏侯鷹卻既不過去加班,也不就此告退,而是留在原地,麵上浮現出一絲遲疑。

王洛問道:“有話直說,彆讓我猜,一把年紀了,彆學小姑娘做事。”

夏侯鷹隻好硬著頭皮,直言不諱道:“上使大人,禪讓一事,當真無可更改嗎?”

王洛笑道:“怎麼,你覺得甘艾英明神武,堪為皇帝楷模,不舍得他走?”

夏侯鷹隻好再次直言不諱:“東都之亂後,太後升仙,楊家失去主心骨,朝廷格局必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點不單是微臣,恐怕朝中所有人都已早有準備。但是……”

“不必交代這麼多前情提要,直說主題吧,你覺得黎奉仙不合適?”

夏侯鷹沉默了下,咬緊牙關,鄭重說道:“不合適!他雖有才華魄力,卻無德行,更無民望!若倉促將他推上皇位,隻會讓天下各郡人心浮動,新恒難得穩定下來的局麵,又要陷入大亂。”

王洛笑了笑,解釋道:“德行民望,可以慢慢去吹,相關方案同樣可以委托拓跋田成,那幫書院學究鐵骨錚錚,最擅長這種命題作文。此外還可以找些史官修改先帝起居注,如咱們在流岩城外謀劃的那般,將黎奉仙寫成甘英華的私生子,這樣就連法統也不缺了。至於天下人心浮動,則根本是你的一大誤區。對於絕大多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人來說,皇位上的人姓甘還是姓黎從來都不重要,甚至是人是狗也不重要。是那些時常操控民心,為己所用的地方士紳的心思浮動,才真的重要。沒有這些人聯絡組織,民心再怎麼浮動,也動不到哪裡去。”

“但是……”

“所以,是誰的心思浮動,讓你覺得全境人心都可能不穩了?伱把浮動最厲害的人,列個名單給我,我待會兒就去翻黜仙錄,爭取把他的名字寫上勾上。”

夏侯鷹聞言,頓時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言語:“此事是微臣想的岔了,還請上使恕罪。”

王洛無所謂道:“無所謂,你是宰相,在如今這個形勢下對皇帝人選的確也有發言權,談不上什麼罪不罪。但你也應該想到,若是新恒連換個皇帝都接受不了,還怎麼迎接未來的改天換日?皇帝人選咱們還可以在這裡打個商量,但仙盟的進駐沒得商量。早點做些適應性訓練,於人於己都有好處。”

夏侯鷹這才徹底無話可說,拱手欠身便要告退,但很快就被幾道閃爍不休的紅色靈符攔住去路。而再抬起頭時,台案後早沒了王洛的影子。

無奈之下,夏侯鷹也唯有卷起袖管,被那幾道靈符推搡著坐到王洛的位置上,去處理那小山一般的案牘工作。

另一邊,王洛則已在瞬息間,來到了繁城外,東都牽星台上。

時隔月餘天壇高殿和東都牽星台間,早就構築好了一道自由往返的傳送通道。而台上的張進澄,也早不是那徒有殘魂,必須以天地靈氣構成臨時軀殼的慘態。

一尊仿照真人而製的仙工傀儡正立在台上,那傀儡看來英俊挺拔,白衣紅唇,宛如畫本中的隱世逸仙。如今,圖上英靈張進澄,便暫居此物之中。

然而,見到王洛後,張進澄卻在臉上浮現出無奈之色,一時間就連身周的細雨都隨風而卷,似變得哀婉了些。

“山主大人,這傀儡……當真不能換一下嗎?”

王洛說道:“怎麼,還有哪裡不滿意?但這已是紅姻坊的前代神匠,蒙仙賜而成的仙階至寶了,比你原先肉身還要強上數籌,我搜遍皇城禁庫,也沒找到更好的藏品……”

張進澄無奈道:“在下不是不滿,實在是……過於滿意了。那位得仙賜的紅姻坊匠人,不善交際,一生孤獨。她在煉製傀儡時,將自身一切對異性的美好想象都融入傀儡之中,我現在打個噴嚏都能噴出彩虹,這也太……太浮誇了些。每次附體,我都感覺我不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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