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央人在茸城並不算少見。作為祝望的鄰國,月央占據了仙盟最為肥沃的平原,由此造就了千年來的富庶繁榮。以人口和產業論,月央甚至曾幾度領先祝望,直到百年前那次並不算特彆成功的拓荒,消耗了太多元氣,並引起了政局的百年動蕩,月央才稍顯沉寂。
但作為祝望北方最臨近的鄰居,兩國間的往來從來都是最為頻繁也最為親密的。
茸城兩千多萬常住人口中,來自月央的就有十萬人以上——這個數字在百年前的月央拓荒以前,曾一度達到五十萬。
景華區、建木三區……甚至是石街這樣鄉土氣息十足的地方,都從來不乏月央人的身影,隻是一般他們不會特意穿上自己國家的服飾來展示身份。
因此,從雪霜樓離開的四名月央人,輕巧地換掉了那顯眼的厚束帶和白色短衣後,行走在茸城街道上,就和身旁的本地人沒有任何區彆了。
也因此,他們的對話也就顯得相當隨意。
“何老板、祝老板,今日的事情,辛苦你們兩位了。”穆雨晴說道。
兩位中年人頓感惶恐:“執事大人說得哪裡話,為風樓儘忠是我們的榮幸啊。”
“嗬,這種言不由衷的套話,也是榮幸的一部分嗎?”
虛偽的中年人頓時閉嘴,片刻後,祝定荒才有些不解地問:“大人,為什麼要設這樣一個局?恕我直言,這種試探方法,為免有些……太得罪人了。”
穆雨晴笑道:“就是要得罪人啊,不得罪人,怎麼看出一個人的虛實。我告訴過你們的吧,一個人的本性,在他張牙舞爪的時候最容易展現,對比一下這次飯桌上幾方人的表現,不覺得很有道理嗎?”
祝定荒愣了下,點點頭:“讓大人這麼一說,確實如此。張富律性格偏柔弱,虛榮,內心矜持,所以就算是擺明車馬時,最得罪人的話也都是交給長輩去說,自己始終扮演著翩翩君子的角色。幾個老家夥既無城府也沒有章法,純粹是平日裡豪橫慣了,做事根本不考慮後果。”
何向西則補充道:“張富鴻就比較有意思了,他簡直是字麵意義的張牙舞爪,言辭間非常張狂,宛如小人得誌,但其實細想下來,每一句話都還是謹守著界限,甚至連粗話都沒說一句。這種人,城府深沉,卻習慣於用膚淺的方式去掩蓋……”
最後,穆雨晴總結道:“而王洛則與資料中的記載一樣,簡直把古修士那種目中無人寫在臉上。”
“目中無人?”祝定荒不解,“這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穆雨晴笑了笑,沒有做細致的解釋,隻是說道:“總之,資料印證無誤,我們的工作也算有階段性的成果了,不過也隻是階段性成功,之後的重點是……”
話音未落,穆雨晴忽然感到頭頂多了一片烏雲。
準確的說,是一個如同烏雲遮頂一般的巨漢突然出現在身後,魁梧的身軀擋住了四周的五光十色,投下猙獰的影子。
穆雨晴的笑容霎時收斂,汗毛本能地炸立起來,體內真元也隨之膨脹。但很快,膨脹的態勢就被強行壓了下去。
“彆緊張,我不是來殺人的。”聲音顯得年邁,卻仍是活力十足,仿佛一座老火山,“隻是想和月央的同行,聊聊天。”
下一刻,跟在穆雨晴身旁的侍女小布就發出一聲痛哼,無力地蹲了下去。兩名中年人冷汗如漿,動也不敢動一下。
那壯漢的語氣雖然柔和,卻仿佛是惡獸撲食前最後的蟄伏,每一個音節都隱藏著爆發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