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鐵軍接回帥印後,又繼續說著剛剛的話題:“引來海大夫的傷患,王山主應該記得。是我麾下虎嘯將軍,江上寒。”
王洛頓時恍然:“是他啊,怎麼是他?”
江上寒,首位帶領精銳團隊走出結界,踏入荒原,為茸城西行前路拔除錨釘的虎嘯將軍。那次行動雖然談不上完美無瑕,卻非常順利地實現了戰術目標。而其象征意義,更是引發了後方的一波狂熱浪潮,可以說戰功背後的功績更為顯赫。
為此,他也贏得了應該贏得的一切,元帥關鐵軍親自為其授予玉符,持有此符,幾乎就等於跨入當世頂尖的元嬰行列。如今前線兵王常斐然就是走的這條晉級之路。
而且,與執著於基層的常斐然不同,江山寒走的是領兵統帥之路,一旦有了元嬰修為,他就有了角逐下一任元帥之位的本錢。事實上,關鐵軍點了他來帶領團隊,也的確有重點培養的意味。
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將軍,王洛自然是有印象的。那次授符儀式,王洛還親自出席,和江上寒握了手,隻記得是個滿腔豪情的熱血男兒,修為也頗為不俗,怎麼不到一個月,就淪落到被海青雲特彆關照了?
“我記得他之前在日常訓練時不慎受傷,但也隻是摔斷了一根骨頭吧?難不成因為是在公眾場合丟了臉,就因好麵子而道心破碎了?”
關鐵軍聞言,卻是一歎:“說來我也有責任,當時場麵的確不好看,那麼多記者齊聚,其中不乏慣常添油加醋的好事之徒。我怕麻煩,便要他先回後方調養好了再來,也算讓他避避風頭,結果……”
說到此處,老元帥有些苦悶地搖了搖頭,臉上竟出奇的流露出一種麵對滔滔大勢而徒呼奈何的落寞感。
之後,關鐵軍沒再多解釋,徑直背過身,竟是有些倉促地告辭離去。仿佛這個話題對他而言,單單提起來都有莫大痛苦。
不過,關鐵軍當謎語人,自然是因為他兒子關定南會給出解答。
“唉,此事說來的確有些……荒唐。”關定南醞釀著措辭,也歎了口氣,“江上寒將軍被我爹發配回後方休整,其實本來是給他合情合理放個假,讓他能手持玉符,衣錦還鄉。結果他犯了個很多已婚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沒有事先聲張,而是偷偷回家,想給愛妻一個驚喜。”
聽到這裡,王洛已經憑借跟隨師姐多年創作的豐富經驗,猜到了這江上寒的下場。
“據說,就在他開門回家的那一刻,他恩愛多年的妻子,在他們新婚燕爾加海誓山盟的那張床上,和奸夫一道發出了共赴生命大和諧的聲音。”
王洛讚道:“你這修辭還挺藝術的。”
關定南無奈:“不是我的修辭,是江上寒本人的哀鳴,事發之後,他終日買醉來麻痹自己,見到來探望的戰友就抓著人家不放,用各種措辭描述那一天所見的景象,我這選的是最為樸實白話的一版,另有七首長詩和兩首哀歌,就暫不拿來讓人看笑話了……”
這番話說得,讓旁邊早就想走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隻好默默忍住尷尬聽完全程的樊璃,為之目瞪口呆。
“這也太……”
關定南雖不認識樊璃,卻隻當她是王洛的好友,見她神情,也無奈笑道:“太戲劇性了,對吧?江上寒本來就是個浪漫主義到了極點的男人啊,他年輕時候,是在悠城的藝苑鑽研詩詞的,修的也是言靈之道。二十歲就以一首長詩為自己凝結了金丹。但是和女友相識相戀後,因為那姑娘崇尚投筆從戎的男兒浪漫故事,江上寒乾脆也效法故事裡的人物,放著文學上的大好前途不要,直接投了定荒軍。他修行底子好,人又刻苦認真,雖然性格浪……漫了一點,但從軍後各方麵的表現都無可挑剔,很快就成了我爹麾下的虎嘯將軍,之後更屢立戰功,儼然成了未來的元帥候補,也算在另一個方向上走上人生巔峰了吧。”
王洛說道:“那麼按照一般的故事走向來說,在他走上人生巔峰的同時,他的妻子應該也正好走上人生的歧路……”
關定南立刻搖頭:“不不不,王山主你這就誤會了,江將軍和他妻子非常恩愛,過去十多年一直都是定荒軍中的模範乃至傳說美談。每次軍中有人鬨起夫妻不和,就往往會被人搬出江上寒夫妻的例子,質問說你看看人家怎麼就那麼和睦……卻不想這美談最後卻以這般模樣收場。”
“等等。”王洛不得不打斷,提出自己的質疑,“伱不覺得這個故事,你自己講出來都很不合理嗎?如今江上寒的妻子出軌,已經是擺在麵前的鐵證,你怎麼還好意思說他們夫妻恩愛的?總不能因為過去領導層重點表彰了他們夫妻和睦,所以如今就算世界錯了,領導也不能錯,硬著頭皮也要說他們夫妻恩愛吧?”
關定南被王洛這直言不諱給說的頭皮發麻:“王山主你又誤會了,他們夫妻恩愛,同樣是有諸多鐵證。他妻子在他從軍後,為了支持他,不惜放棄了自己在悠城的大好前程,專程跑去南鄉開了家不起眼的小鋪。然後兩人在南鄉的婚房都是她從家裡要錢買的。而江上寒原先修行言靈,轉修軍中功法時,一度有過磨合困難的時期。也是他妻子從他嶽丈那裡坑蒙拐騙來不計其數的靈丹妙藥,幾乎是給他生生喂成了象征鋒銳的虎嘯將軍……那些年,他從妻子身上得到的助益,簡直讓無數人羨慕的兩眼冒血。說實在的,要能有人對我這麼好,她愛出軌就出去吧!”
“……”這一番反駁之後,就連王洛也沒了話說。的確,人家女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能質疑什麼呢?總不能這十幾年來的一切都是主人的任務吧?!
唯一需要質疑的就是,既然是這麼恩愛的夫妻,怎麼莫名其妙就有人出軌了呢?
“這件事,我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關定南苦惱不已,“最開始,我們懷疑是不是她被人騙了,但後來托人去探她的口風,人家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愛了,非但不愛,甚至深恨。家中關於夫妻恩愛的諸多紀念,都被她撕得粉碎,誓不回頭了。再要細問她為什麼突然就性情大變,她就不肯說了,隻表示恨不得立刻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但事關軍婚,又是在拓荒這敏感時期,想一刀兩斷談何容易,何況江上寒遭遇此事後,是真的道心破碎,肝腸寸斷了,他一生都追逐浪漫,而浪漫主義者向來不憚傷害自己。他堂堂半步元嬰,元帥候補,拓荒大略中占有重要位置,如今卻形同一塊爛肉……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讓她說走就走?”
王洛提議道:“那就找個擅長洗腦的心術師,給那女人好好洗一洗腦子,過去的事就當過去,讓倆人再續前緣唄。”
關定南搖頭道:“……山主,說句實話,若是一般女子,說不定我們真有可能就照此法施行了,但偏偏江上寒的妻子,也不是一般人。她名喚海芸,是海青雲大夫老來方得的獨生愛女。”
“……”王洛聞言,再次陷入漫長的沉默,良久之後,才提議道,“我看海大夫養生有道,年過百歲仍精力完足,或許不介意再生個聽話的女兒賠給江上寒?”
“……這話還是您去跟海大夫說吧,至少我爹怕都不敢這麼開口。”
而就在王洛逐漸陷入沉思時,卻聽關定南又歎息道。
“而且,最近也不隻江將軍一個倒黴人,當初跟他一起拔除錨釘的戰士,有好多都在這段時日裡,突然家庭矛盾大爆發,真是莫名其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