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紙人(1 / 2)

王洛在呼叫白澄提供技術支持的時候,鹿悠悠也疏散了周邊最後一批聯軍,令偌大的要塞變得空空蕩蕩,於是王洛儘可在其中放手施為。

而看著陷入沉思的王洛,鹿悠悠欲言又止,最終也隻是伸手在關鐵軍的殘軀上施加了一道玉座王權為基礎的封印,之後便向王洛點點頭,默然離場。

當鹿悠悠離開後,白澄才在王洛的意識世界中舒展成型,說道:“關鐵軍是在死諫。”

“哦?”

白澄解釋道:“他手持凝淵聖劍在我身周布下劍網,雖然最終氣力不支,功虧一簣,隻能由其子關定南刺出最後一劍。但身處劍陣之中,那一劍其實依然算是出自他手。所以,在聖劍誅邪的刹那,你對我做了什麼,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王洛於是恍然:“所以,他見我故意放你生路,怕我是要投敵化荒,便特意吊著最後一口氣,向我展示他身為元帥的自我犧牲精神,盼我不要一時衝動做蠢事?”

白澄低聲道:“為將帥者,當身先士卒,以為表率。他很清楚,若是你決意要走,仙盟沒有任何人能留得下你。而他也不擅長用言辭留人。所以,他本該在決戰後便慷慨就死。卻強撐著,不惜用萬人的性命強撐著,勸你回頭。”

王洛有些意外:“你很懂他?”

“我在南鄉外的幽域生活了數百年,南鄉軍人的脾氣,我已經看得多了。而關鐵軍,算是幾百年來也少見的典型南鄉人。”

王洛好奇問道:“所以,他算是你心目中的文明嗎?”

白澄對這個略微帶刺的問題,回以了略微帶刺的反問:“你是指麵對強敵必須透支百倍的自己,都沒能堅持到最後一刻的螻蟻文明嗎?”

對此,王洛也回以了一個同樣帶刺的回答。

“若是換作荒原中人,麵對實力超越自己百倍的強敵,恐怕連堅持第一個瞬間都做不到吧?”

白澄冷笑了一下,說道:“對,天庭之中強者為尊,實力階級壁壘森嚴,弱者本就沒有資格堅持那個瞬間。不過,對未知和強敵的恐懼,正是仙人修行的原動力之一。我們永遠無法得知將會麵臨怎樣的災禍,強如仙祖赤誠也會一夕隕落,並牽累整個仙界。所以我們必須在那條漫無止境的道路上漫無止境得走下去,一直走到比任何仙祖都更加遙遠,比任何災難都更加強大的地方去。而伱們的文明,卻會動輒停下腳步,為一時的歡愉犧牲長久的利益,為淺薄的利益而向同類兵刃相向……”

“也會為了崇高的理想,將自己反複犧牲。更會基於好奇,探索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未知領域,然後得到不被任何人預見到的豐碩結果……這些道理,其實你也是明白的。在南鄉外圍觀了仙盟幾百年,又專程收集了那麼多書本器物,當年的仙律之爭,對錯其實一目了然,你自己已經沒得選,但對於有得選的人,你……”

“行了,少來剖析彆人了。”白澄有些不耐煩,“你想要我幫你煉化關鐵軍,但我又不擅長畫符煉器,當年的靈山護山紙人都是師父和師叔親手做的,咱們這一輩中就沒有人真正傳承下那門手藝。”

王洛問道:“但是師父留下的典籍,卻一直都擺在萬法殿裡。雖然天劫之後,萬法殿中的典籍莫名失蹤了大半,但紙人的繪法,你應該有看過吧?”

白澄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有看過?”

“因為師父囑咐過你們,有時間要去看看。其他手藝荒廢了也就荒廢了,但靈山的護山紙人的繪製之法,每一代總歸要有人學一下的。”

白澄問道:“那為什麼不是其他人去看!?”

“因為現在我隻遇得到你,所以,你看了嗎?”

“……看過,但並沒有看完,因為標準的紙人做起來真的特彆麻煩。你也說了,隻有對最不可饒恕的罪人,靈山才會啟用煉化之法。而師父掌管靈山的那幾百年,有膽子對靈山犯罪的人根本屈指可數,然後同代人中,還有鹿芷瑤那樣無法無天的人在,所以誰想得到要認真學那麼麻煩的東西……總之,邊推敲邊做吧,終歸也隻是凡間的技法而已。”

王洛提醒道:“然而現在你也沒有仙人的仙元可用了。”

白澄說:“哦,你本人居然沒有注意到嗎?你身上的仙元,也就是你口中荒毒,正是品質最高的一類仙元。以天庭如今的仙律來說,如果仙元的品級輸了,立刻就會淪為他人的提線木偶。而你麵對我時,也沒有在這一項上落入下風。”

王洛沉吟道:“這荒毒的品級是如何確定的?我以荒毒入丹時,吞噬的不過是無名小卒。”

“與仙元的來源無關……凡間帝王就算吃糞水澆灌出的蔬菜,長出來的也是至尊玉體。修行人在枯槁之地汲取繁雜的靈氣,依照功法提煉出的真元也可以無比的精純。所以仙元的品階,是由你這個人決定的。”

王洛不由驚訝:“還有這樣的設定?”

白澄冷笑道:“如今的天庭就是這樣的設定,強調上下有彆,尊卑有序,大族出身、或者在天庭開辟之前就擁有仙元的老資格大體居於上位,無依無靠的散仙、或者被從仙盟轉化來的晚輩則幾乎永遠屈居下位……不過,也多虧了這個設定,你才能以螻蟻般的修為,坐擁上乘仙元,我也才能利用你體內的貧乏資源,去嘗試以仙家手段,反推煉化護山紙人的法子。”

嘲諷之後,白澄又提醒道:“但我如今也隻是一縷殘魂,推衍能力遠不能和真正的仙人相比。而且,關於靈山的記憶,我也丟得七七八八了。當年繪製紙人的典籍更是隻看了一半,你也不要期待太高了。”

“無妨,哪怕提供個基礎思路也好……拜托了。”

誠摯的請求,讓白澄不由譏諷:“看來關鐵軍的自我犧牲,對你還真的有效。你被感動到了?”

“對,的確很受觸動,雖然本也沒打算改變立場,但是,與這樣的人並肩作戰,怎麼也好過站在他的對立麵。”王洛反問:“你難道就沒有?”

白澄卻轉移了話題:“……記得你之前的承諾。”

“自然。”

對話之後,白澄便開始在意識世界中投影出記憶中殘存的靈山典籍。

理所當然,白澄複現的內容所剩無幾。或許她是在生死存亡之際,已經來不及保存太多細碎的記憶,也或許是過去數百年被囚禁鎮壓在幽壤孽土中的憎恨,燒儘了她對靈山的眷戀。此時,出現在意識世界中的,幾乎都隻有殘破不全的殘頁,想要從中分析、逆推出完整的煉製紙人的方法,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過,白澄本人卻在看到結果的時候,不由自嘲起來。

“居然還剩下這麼多……看來我的憤怒也隻有區區如此程度,難怪會敗在你的手上。好吧,既然有這些素材,那麼給我半天時間,應該就能將紙人的繪法還原到八成水平了。”

王洛不由皺眉:“八成,不能再高了嗎?”

雖然他本人對繪製紙人的技法一竅不通,但基本原理卻還是知曉的,當年也見過行走在靈山內外的靈動紙人。所以王洛也很清楚,八成水平的護山紙人,並不足以承載關鐵軍那般強大耀眼的個體,更何況此時關鐵軍的狀況又介乎仙荒之間,極其的微妙。

八成水準的繪法,著實欠了火候。

白澄說道:“嗬,如果當年鹿芷瑤下手的時候能多念幾分同門情誼,我現在大概能多回憶起一些內容來。何況有八成水平的原案,你再找些書院教授共同推演,應該就能還原本相了。你原先不也是這麼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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