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邵願意嗎?
必須不願意啊。當初就是修個護城河, 他都已經被折磨成那副鬼樣子了,這回可是修黃河, 辛苦程度遠甚當初, 而且,他過去之後, 便再次落到了晉安先生手裡頭。
顧邵對晉安先生倒是不敢有什麼不滿, 隻是擔心對方又會給自己找許多事情做。天知道, 他就想在京城老老實實跟家裡人待一輩子。誰願意治水誰去唄,乾嘛扯上他呀?顧邵本能地想要拒絕,可是一麵又琢磨著, 真要是這般直接拒絕……會不會不大好?
這必然不好,係統再一次提醒:“宿主,請牢記自己的人設!”
“人設,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係統在緊急之中,還迅速給顧邵解釋了一下什麼是人設, 順帶總結:“雖然宿主什麼都沒乾, 隻一心想著混吃等死, 但是朝廷上下對你持正麵態度的,都覺得宿主是個憂國憂民之人, 先天下之憂而憂, 後天下之樂而樂, 心係黎民百姓, 最為正直。”
顧邵驚了一下, 沒想到他們對自己的評價還挺好, 他莫名有些心虛。
“他們對宿主的好印象,是基於宿主的人設之上的,若是哪一日他們發現宿主並不是那樣的人,那自然會態度大變。”
顧邵小心問了一句:“那皇上也一樣?”
“你說呢?”
顧邵不說了。
係統怕他想少了,還故意嚇唬道:“若是皇上知道你內裡是這麼個死性子,他定然不會再對你刮目相待。你在朝中如今能有名氣,讓彆人敬著你,可都是看在皇上的麵子上。若有朝一日你不受寵了,那你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會被反噬。彆的不說,單單一個李侍郎,就能伸出指頭戳死你!好好想想吧,彆一天到晚就盼著混吃等死。人家混吃等死的,不是自己位高權重,就是家裡有人位高權重,你自己想想,你有什麼底氣在京城這樣的地方混吃等死?!”
“可——”
“沒有可是!”係統嚴詞拒絕,“多替你家裡人想想吧,你有底氣了,他們才能平安順遂。”
顧邵神情越發地凝重起來,他已經從係統的語氣聽出了警告。若是不由著它的意思來,隻怕最後倒黴受罪的也就隻有他了。
而且如係統所說,他好像確實沒有資格混吃等死。不僅沒有資格,還沒有退路。
皇上還在等著顧邵的回答,等了一會兒,便看到他的狀元郎麵色越來越不對勁。
這樣子,怕是不會同意了。
就在皇上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顧邵忽然正了容色,道:“既是晉安先生要求的,那必定有他的道理。微臣科舉入仕,本就是為了經世濟民,如今正好能有這樣的機會,微臣自然不會推辭。”
“你真的想去?”
顧邵忍住心痛,堅強道:“聖上不必勸我,這治水一事,事關無數黎民百姓之生計,耽誤不得。如今朝廷需要臣,臣自當到殫精竭,哪裡能為了一點安逸就一輩子留在翰林院裡頭?真要是這樣,莫說是彆人了,就是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就算他想留,指望著他封侯拜相的兩位先生和係統也不會答應的。
係統:“宿主知道就好。”
顧邵忽然間連笑也不想笑了。
隻是他這話落,皇上的眉頭卻瞬間鬆開。他就知道,他沒看錯狀元郎的為人。可是知道之後,他也越發不想讓顧邵離開了。這樣一個出眾又優秀的狀元郎,他不舍得讓他出去受苦。
這一出去,可就是幾年的功夫。若是幾年過去之後,黃河的水患就沒有治好,那狀元郎豈不是一直要留在那裡?
隻要想起這個,皇上就覺得糟心,“你可要清楚,那治水可不是什麼容易事兒。在外頭不比京城,你又是初出茅廬,猛然間接觸這些,必定處處棘手。”
“微臣不怕。”
皇上歎了一口氣:“你啊,總是這般心胸寬廣,深係百姓。”
倒叫他這做皇帝的無地自容了。
顧邵配之以悲天憫人的表情。
係統這小垃圾說得對,他憂國憂民的人設不能崩,顧邵悵然地想著。他倒是想要安穩過日子,無奈仇人在前,逼的他不得不一往無前,唉——
付公公也在邊上道:“聖上您也彆歎氣,顧大人方才不是說了麼,他自己也是願意的。”
如今不願意的就隻有皇上一個人呢。
皇上睨了付公公一眼,又轉而好奇地問顧邵道:“你剛才在想什麼,思索了那麼久?”
顧邵當然不敢說了自己是在跟係統的糾結,隻道:“說來也不怕皇上笑話。微臣與未婚妻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就在今年的十一月份。倘若這時候接了調任的話,那這婚禮或許要往後推了。方才微臣便在想,這婚事究竟要推到什麼時候,才是最適宜的。”
原來是這事兒啊。皇上琢磨了一下,也理解顧邵的顧慮。
“你放心,讓你去治水已經是委屈你了,朕絕對不會讓你再受委屈,連婚事都被推遲了。”
顧邵眼睛一眨,這意思是他還可以留在京城,一直留到婚事結束?
他忽然後悔起來,早知如此,就該將日子定在臘月,說不定他還能往後再拖上一拖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係統評價道。
顧邵並不想跟係統爭什麼。
能多留在京城自然是多留幾天的。誰知道聖上要將他調到什麼地方呢,萬一是個艱苦的地兒,他豈不是又得受苦?好不容易來了京城作官兒,這還沒有過幾天的安生日子呢,便又要出去受罪了。一受罪,就是乾幾年。那他這些日子想著法子將家裡人留在京城,究竟是為了什麼?
從太極殿裡出來之後,顧邵還在想著這事兒。
他這憂心忡忡得樣子,倒是叫翰林院的人都有些看不懂。往日顧邵從宮裡出來,不說高高興興,起碼也是心平氣和的吧。今日到底是怎麼了,竟然這樣愁眉苦臉的。
莫不是被聖上批評了吧?
“顧兄,你這情況不大對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過了會兒,韓子朗第一個湊了過來。
顧邵唉聲歎氣:“一言難儘。興許要不了多久,我便要離京了。”
“離京?去哪兒啊?”這三年任期還沒有滿呢,難不成顧兄要下放?
“我也不知道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