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邵掀開車簾便看到那個小吏, 舒朗一笑，應承道：“正是。”
小吏被這一笑弄得恍惚了一下, 心下想到, 這新來顧通判長得還真是沒得說，笑起來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怪好看。怪不得中了狀元呢, 就衝這長相, 也值一個狀元郎名頭了！
顧邵與小吏說了一聲之後便下了馬車, 順帶回頭將秀娘給扶了下來。
紅香背著包袱跟在後頭，眼睛不斷地打量著這淮安府府衙。京城各處衙門紅香沒有見過，不過她見過金壇縣衙門, 這府衙比之金壇縣，不知氣派莊嚴了多少。
果然不愧是府衙呢。
路上她聽姑爺說，往後他們不要住在府衙官舍裡頭, 這可不就跟住在府衙裡頭一模一樣麼，也不知道這淮安府官舍究竟是什麼模樣。單看外頭是氣派, 那裡麵應該也不錯吧。想到這裡, 紅香莫名期待了起來。
顧邵跟著接他們小吏率先進去, 直至在官署門前停下，與秀娘道：“你們在這休息一下, 我先進去看看, 可能要一會才出來。”
若是交接事情比較多話, 說不定一個時辰都弄不完。
說著, 顧邵看向邊上小吏。那小吏也是個機靈, 見狀就將陳秀娘引到一邊, 嘴裡說著：“夫人來這邊坐著吧。”
陳秀娘望了望顧邵，見他還沒有走，於是道：“快去吧，我們就先在這裡等著，不用擔心。”
顧邵點頭，快步走了進去。
陳秀娘看到了，也就安安心心地坐在椅子上，隨意地打量著。
往來衙役還是挺多，一個個看著挺忙，卻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麼。隔了一會兒，方才那個引她過來坐小吏再次過來了，手裡還捧著一盞熱茶，笑著遞了過來：“夫人，您先拿著暖暖手。”
他也不說讓秀娘喝茶，畢竟這茶葉也不高檔，生怕人家嫌棄。
秀娘客氣地接過，見這人客套，便問了一下他名字。
小吏撓了撓後腦勺，憨笑道：“夫人，屬下叫陳鋒，平常就在府衙裡頭跑跑腿，往後您跟顧大人若是有什麼事要做，也隻管我我一聲便是來。”
秀娘記下了他名字。
她在這兒坐了一會兒，不多時旁邊又有兩個衙役經過，見到陳鋒守在裡頭，便交頭接耳地說了好幾句，眼神一直瞄著這邊。
待走得遠了，他們才終於敢大聲說話了，
“這陳鋒也真是個馬屁精，人家顧通判才過來呢，他就真這麼黏糊上去了。又是擦凳子，又是端茶，態度殷切到這個份兒上，也不嫌丟人。”
另一人聽了這話，又說道：“這可是露麵好幾回，擱你身上，你不樂意？”
被問話人使勁兒搖了搖頭：“我可不敢。”
沒有說不樂意，隻說是不敢。另一人聽了，也是心知肚明。他們都知道，這回過來顧通判是個來頭大，若是來頭不大，也不至於人還沒到任上，上頭招呼就打下來了。隻是來頭再大，與他們又有什麼乾係？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巴結得太過，說不定還適得其反呢。
秀娘坐在那兒，將這兩人情態儘收眼底。雖然不知道他們倆究竟說是什麼，隻是這情況，似乎對他們有些不利。
但願一切隻是她錯覺吧。
官署裡頭，上任通判早已經在裡頭等著，見到顧邵進來之後，便準備起了交接事宜了。顧邵敕牒和告身都帶在身上，交接起來也方便得很。
那通判不過將近四十年紀，姓張，為人很是和善，見了誰都是一張笑臉，與顧邵交談時候也是客客氣氣，中間從來沒有紅過臉。若是遇到顧邵問什麼，也是耐心解答，不見煩膩。
顧邵原以為交接需要交代很多東西，可不曾想這位通判交代了一番之後，顧邵卻並沒有聽出什麼有用東西。若不是這人對他態度還可以，顧邵興許還以為這人故意瞞著，不想讓他正式上任呢。
再後來，顧邵又問了好幾個問題。見這位通判想了半天，最後也隻能勉勉強強回答他兩句，才叫顧邵終於明悟了——原來，不是這位通判大人不想跟他交代，而是他壓根也沒有什麼好交代。
若是他想不錯話，這位通判在任上時候，應該沒有辦什麼事。
很好，顧邵點頭，沒有什麼事情職位，應該是最適合他。
應付完了顧邵接二連三問題之後，這位通判擦了擦額頭上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再不願跟顧邵說什麼公事了，隻隨意說著彆話：“等了這麼些日子，到如今，顧大人你可總算是過來了，這下子，我也終於能功成身退了。”
顧邵問道：“張大人這是準備離開淮安府？”
“是啊，前些日子便已經準備著了。如今看你過來，我我打算明日就啟程。”
“這麼急？”
張大人笑了兩聲，坦誠地與顧邵道：“再不急，隻怕那邊得趕不上嘍。”
顧邵略有些歉意道：“是我來遲了。”
路上為了走得舒服一點兒，顧邵也沒有趕得很急，隻是算著日子，保證自己在任假之內到了淮安府便成了。可他們這邊是舒服了，卻耽誤了彆人行程。
張大人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也不過隻是晚了兩日罷了，算不得什麼。我明兒啟程，也不會耽擱了去那邊日子。再說，即便耽擱了，也不妨事，不過費心解釋兩句便成了。”
交接完了，該說事情也說完了，張大人便與顧邵告辭了。顧邵因為剛才事，本還想請他吃個飯，不想張大人卻連連推辭。他明兒就走，回去還得跟相熟人打一聲招呼，實在沒有空去外頭吃飯。
“況且，顧大人初到任上，想必也會騰不來手，萬不必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他說話客氣，顧邵見此也就不說什麼了。
本來以為兩邊交接起碼要少說也要半個時辰，結果從裡頭出來之後，卻隻花了兩刻鐘。兩刻鐘裡頭，多半時間還都是在說廢話。聽得出來，這位張大人為了讓通判一職不顯得那麼無所事事，已經花了不少功夫了。可惜，本來就事少，再怎麼描補，也都還是沒有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