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當時就愣住了。
她詫異地看著自己手心裡漂亮的心形瑪瑙, 然後緩緩地抬頭看向宋貝妮。
宋貝妮紮著兩個羊角辮，雖然清瘦，但大眼睛明亮澄澈, 她眼底都是棉棉的倒影。
雖然有些心疼, 但宋貝妮是真的舍得把項鏈送給棉棉。
如果把項鏈送給棉棉就能見到媽媽的話……她真的願意。
而且棉棉對她很好，宋貝妮和她相處的短短幾小時裡, 心裡一直忍不住地想，如果棉棉是她的妹妹該有多好啊。
她一定會好好照顧棉棉，把自己的好東西都分享給她。
弟弟宋璽最喜歡搶她的東西, 然後大笑地看著她抹眼淚。
這個吊墜是上次見麵的時候媽媽送的，她一直藏得嚴嚴實實, 沒有被宋璽發現, 可是她知道, 這是因為秋天和冬天穿著好幾件厚衣服的緣故。
等到了夏天，開始穿單件薄衣服, 宋璽終究還是會發現的。
自己最心愛的項鏈，與其被小霸王搶走，還不如送給棉棉。
等棉棉回過神來，她板著一張白軟的小臉，明明像隻小小的糯米團子, 卻顯得那麼嚴肅。
棉棉奶聲奶氣地說：“妮妮，你把頭低一點。”
宋貝妮不明所以, 還是聽話地把腦袋垂了下來。
棉棉伸著兩隻小胳膊，費勁地幫她把項鏈戴回脖子上，還細心地幫她把吊墜藏進最裡麵的秋衣裡。
宋貝妮懵懵地看著她：“怎麼了棉棉，你不喜歡嗎？”
棉棉搖搖頭：“項鏈很漂亮，可這是你媽媽送給你的, 你怎麼能隨便送給我呢，你媽媽知道會難過的。”
宋貝妮錯愕地看著棉棉，有一瞬間覺得，棉棉雖然還不到四歲，還是個上幼兒園的小妹妹，但是她好像懂得很多道理。
哪怕她什麼都沒有說，棉棉也都猜得到。
宋貝妮小手覆蓋在領口處，隔著毛衣和秋衣撫著吊墜的輪廓。
她真的好想媽媽。
宋貝妮眼眶有點濕了，但是她不敢哭出來，隻能努力忍著，將腦袋轉向左側，看著窗外，假裝在看風景。
棉棉發現了，也並沒有戳穿她。
棉棉低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她絞儘腦汁地想，要怎麼才能幫助妮妮呢。
她不知道妮妮的媽媽究竟是怎麼和宋承望分開的。
但是很顯然，妮妮不是壞人，宋叔叔卻很壞很壞。
好人和壞人生活在一起，肯定是要受委屈的。
更何況妮妮還是個六歲的小朋友，還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
彼時，遊樂場內，秦牧野正勸阻自己的妹妹，讓她不要亂教壞貝妮。
棉棉卻攥著小拳頭，奶凶奶凶地強調：“我才沒有亂教呢，妮妮姐姐就是太好說話了才會被欺負！”
宋貝妮垂下腦袋，小小的一個人，顯得無助又彷徨。
秦牧野頓時意識到什麼，他妹妹是個機靈的小人精，雖然這個貝妮是她剛認識的朋友，但是想必妹妹肯定是發現了什麼。
可這畢竟涉及人家的家事……秦牧野想著作為外人也不好插手，還是不要戳小朋友的痛處為好。
秦牧野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小女孩，適時地轉移話題：“好啦，你們還想玩什麼項目，哥哥今天下午有空，就陪你們玩個過癮！”
小團子的記憶果然隻有七秒，一提起玩，轉頭就忘了剛剛在聊什麼話題。
棉棉被秦牧野領著剛好走到了攀岩區的入口，她指了指攀岩壁：“我想玩這個！”
宋貝妮也仰著腦袋在看，看到有兩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被媽媽模樣的大人領著，正在玩攀岩。
宋貝妮從來沒有玩過，也沒有明確的喜好。
反正這個室內遊樂場所有的項目她都沒有玩過，不管是玩什麼她都很開心。
秦牧野抬頭看了一眼，大驚失色，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就拒絕了：“不行，那個太危險了，多高啊，你才多點兒大，不行！換個彆的吧。”
棉棉的小臉瞬間就皺了起來，她瞪著大眼睛，兩隻小胖手死死拽著秦牧野的夾克下擺：“不換不換，我就想玩那個，妮妮姐姐也想玩的，對吧？”
宋貝妮配合地連連點頭。
秦牧野裂開了，他試圖躲避著小團子的手，耐著性子講道理：“那個真的很高啊，你現在太小了玩不了，等你上小學了哥哥可以帶你來玩，你隻是看著人家玩就眼饞，其實很辛苦的，不是要玩蹦床嗎？哥哥帶你去玩蹦床好不好？”
棉棉也沒有玩過這些項目，她起初看到蹦床的時候很興奮，可是現在所有的興奮點都被轉移到攀岩上了。
她看到那些小姐姐穿著護具戴著頭盔，吊在繩子上爬到高高的地方，好酷啊！
秦牧野閃躲開，不讓她拽自己的夾克，棉棉就拽住了他的褲子，拚命扯：“就玩這個，我就想玩這個，不就是爬上去嗎有什麼可怕的嘛。”
秦牧野被她纏得沒辦法，隻能蹲下來捏住她作惡的兩隻小手，“彆拽了！再拽褲子都給你拽掉了！你……這麼多好玩的，你怎麼就非得盯上這個啊，真是隻糟心的小臭豬。”
棉棉覺得一點都不危險，她嘟著嘴，小眼神兒上下打量他一圈，嫌棄地問：“二哥哥你不會是恐高叭？”
秦牧野：？？？？
小團子這話一出，旁邊乖巧的宋貝妮便也用這種眼神觀察著他，仿佛是在探究這個哥哥究竟是不是個慫逼。
秦牧野差點窒息，他大手掐著妹妹的兩邊臉蛋，氣急敗壞地說：“胡說八道！我剛成年就去蹦世界最高的極了！恐高你個小豬腦袋！不就是攀岩嗎，走走走，到時候爬上去嚇哭了可彆怪我沒攔著你。”
一大兩小走了進去，工作人員看了看團子的身高：“三四歲的小朋友是可以玩的，穿著全套護具，安全繩也是絕對有保障的，不過我看小妹妹……可能臂力不太夠，有可能爬到一半就爬不動了，要不然大人跟在旁邊一起爬，可以適當幫下忙。”
秦牧野聽說大人可以一起爬，就覺得很靠譜，他自己穿好護具之後，又蹲下來給棉棉套上護具，仔細地給她係著護膝。
工作人員也拿了六歲小朋友尺寸的護具準備給宋貝妮穿，宋貝妮卻擺擺手拒絕了。
宋貝妮很懂事，她和繼母弟弟生活在一起，彆的生存本領或許沒學到什麼，察言觀色是絕對學了個滿分。
她小聲說：“我就不玩啦，哥哥陪棉棉玩吧，棉棉真的很想爬上去。”
秦牧野隨口說：“我一個人帶不了你們
兩個，我先陪這隻小臭豬上去，等會兒再陪你。”
宋貝妮知道大人們都會說客套話，隻是隨口說說而已，她也不會當真。
……
兒童攀岩壁的高度要遠遠低於常規，也就五六米。
但秦牧野還是非常小心，生怕自家妹妹磕著碰著。
棉棉起初還是挺有力氣的，而且她學習能力很強，雖然從未玩過，但是剛剛站在下麵看其他小朋友玩，就已經學會了，知道腳要踩穩，用力向上。
可她畢竟還是個不到四歲的小團子，爬到一半胳膊就有點酸了，然後兩隻小腿也顫顫巍巍，有點累了。
不過她還是很堅持，不願意下去，而是氣喘籲籲地對秦牧野說：“二哥哥等等，先休息一下，休息一下下再繼續爬。”
秦牧野停下來等她，見她累得小臉都粉撲撲的，便伸手幫她提著背後的安全繩，稍微替她減輕一部分腿部的壓力。
棉棉緩了緩勁兒，站在下麵的宋貝妮正在為她加油。
“棉棉加油！棉棉堅持一下，就差一點就到頂啦。”
棉棉扭過頭想要跟妮妮姐姐招招手，然鵝她剛低頭往下看，目光就猝不及防被這高度嚇到了。
她小臉瞬間就露出了驚恐的表情，虛虛地呢喃：“啊……我居然爬到這麼高了，好高啊。”
妹妹兩隻胖蘿卜似的小腿正輕輕發顫，秦牧野看在眼裡，直接爆笑如雷。
他一點也不客氣地從兜裡摸出手機，好在他剛才不顧工作人員勸阻，把手機帶上來了，就知道能派上用場。
秦牧野打開攝像頭拚命抓拍棉棉驚恐的小表情，還拍了個小視頻，把她小腿發顫都放大細節拍下來。
他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毫不客氣地嘲諷她：“哈哈哈哈哈就這？就這還敢嘲笑我恐高，我看是你自己恐高吧哈哈哈哈哈哈。”
秦牧野笑得超級誇張，還一個勁兒地添油加醋：“等會兒下去我就發微博，讓你的那些粉絲都來嘲笑你！”
棉棉氣fufu地瞪著他，本來就熱得粉撲撲的小臉蛋頓時更紅了些。
她看著自家幼稚的哥哥，簡直仙女失語，實在不知道該說啥。
秦牧野笑夠了，還是很負責的繼續提著她努力往上爬。
終究還是陪著小團子爬上了頂峰。
棉棉下來之後就滿心是順利登頂的興奮。
全然已經忘了自己剛剛是怎麼被臭哥哥嘲笑的了。
她拉著宋貝妮興衝衝地分享感受：“好好玩，上麵好好玩啊，不過就是爬到一半的時候千萬不要回頭看，好高的感覺好嚇人啊！我差點就嚇得腿軟啦！”
秦牧野在一旁補刀：“什麼差點腿軟啊，你分明已經腿軟了好不好，我看你差點就嚇哭鼻子了，有視頻為證！”
宋貝妮雖然自己沒有玩，但是看著棉棉高興，她也挺開心的。
她覺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幸運了，本來很擔心自己達不到爸爸的要求會惹爸爸生氣，沒有想到棉棉這麼好相處，就連棉棉的哥哥都很可愛。
今天真是開心的一天。
隻是沒想到，秦牧野歇了兩分鐘，喝了幾口礦泉水，然後就從工作人員那邊拿了一套護具走過來要給她穿。
宋貝妮恍惚不敢置信，她細聲細氣地問：“牧野哥哥你……真的要帶我爬嗎？”
秦牧野一邊幫她扣護具，一邊說：“當然啊，你不會是不敢吧？勇敢點，她還上幼兒園都敢玩，你肯定也可以的。”
宋貝妮有點羞赧地說：“我的意思是……牧野哥哥陪棉棉已經很累了吧，我自己可以爬的，我已經六歲了，完全可以自己爬上去的。”
秦牧野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那哪兒行啊，你爸媽都不在這，我肯定得把你照顧好了，放心吧貝妮，哥哥很厲害的，肯定不會讓你摔著的。”
宋貝妮腦袋暈暈的。
她倒是不記得秦牧野有多帥了，也沒有帥不帥這種概念。
她隻是覺得，印象中，棉棉的哥哥是超級厲害的大明星，在廣告牌上永遠是酷酷的高冷樣子。
這麼大的一個大明星……竟然願意陪她攀岩。
他剛剛說帶完棉棉就帶她，居然不是大人隨口的敷衍，他真的還記得她。
宋貝妮鼻子酸酸的，已經被秦牧野係好了小頭盔，領著她往上爬了。
六歲的小女孩肯定要比棉棉好帶一點。
秦牧野沒有像是保護棉棉那樣幫她提著安全繩，而是讓貝妮自己先爬，自己則跟在她後麵，從後方保護她。
在宋貝妮腿酸快沒力氣的時候，他伸長胳膊撐一下她的小腿就可以了。
宋貝妮很快就登了頂，棉棉在下麵蹦躂為她歡呼。
“妮妮姐姐好棒哦，你爬的好快好快，比我快多啦！”
等下來的時候，秦牧野幫她摘掉頭盔，隨口感慨：“六歲果然是挺厲害的，比那個不到四歲的小臭豬厲害多了，你個子也蠻高的吧……不知道小臭豬到你這年紀能不能有你這個身高啊。”
棉棉在同齡的孩子裡本來就屬於嬌小的，尤其是她又直接上了中班。
秦牧野之前去送她上幼兒園的時候，乍一看過去感覺她是全班最矮的。
他隻是隨口感慨而已，小姑娘心裡卻裝著無數的觸動。
她沒有哥哥，爸爸也不疼愛她，隻疼愛弟弟。
全世界隻有媽媽愛她。
宋貝妮長到六歲，從未體會過父兄的關愛。
林賜哥哥有事回公司了，所以棉棉的哥哥才會過來幫忙。
他是為了棉棉來的。
自己隻是個沒有存在感的陪襯，這些宋貝妮都很清楚，一直記在心上。
但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
竟然是這個初次見麵的哥哥，這麼照顧她，還陪著她一起攀岩。
他好像把她也當做妹妹一樣，像保護棉棉一樣，跟在她下麵小心地保護她。
這是宋貝妮從未體會過的感動。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感謝的話，但是臉皮薄，實在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