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江破虛為什麼不想辦法解決自己身上的情絲,要解決她呢?有那個和女主角虐戀情深的時間,絕情水都研究出來第五代了吧。
薑狸還耿耿於懷自己穿來的時間不對。
“要是穿到三百年前就好了。”
她說,如果穿到故事的開頭,她會大殺四方,打得江破虛落花流水。
她說,她也是天縱奇才,要不是沒有成長的時間,狸花可是戰鬥力很強的——
區區劍尊,小小化神。
她站在那隻巨虎的身上指點江山,把爪子拍得虎虎生威。
薑狸在吹牛。
——隻是她意難平,總是要過過嘴癮的。
反正,殘魂也不會反駁她。
她怪運氣太差、江破虛腦子不好、天時地利她一個不占。
薑狸知道自己是在怨天尤人,她鑽了一個很大的牛角尖,但是她孤零零地待在一座墳裡,隻有一個殘魂為伴。
她鑽不出來。
又一次她以“要是穿到三百年前”為開頭的時候,薑狸發現那抹殘魂在看向一個方向。
她問:“好冷啊,你在看什麼呢?”
那縷殘魂沒有反應。
她順著他的視線抬起頭。
那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看這片天空。
——貧瘠的冬天竟然也有這樣璀璨的星星。
……
漸漸地,薑狸接受了現實。
她不像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樣怨天尤人,滿心都是詛咒這賊老天;也不再將一切歸結於倒黴,總是希望自己突然間變得幸運、一下子就擺脫虐文女主的命運。
春天的時候,薑狸興致勃勃地種了一些花。
有一次,她看見那縷殘魂長久地停留在她的花邊上。像是在看它們。
她很好奇地觀察了一會兒,又花了點時間把花繞著他的墳種了一圈。
來年,整個禁地裡就開滿了野花。
她漸漸掌握了一些力量,剛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那種朝不保夕、小心翼翼也慢慢地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變成了一隻貓妖的緣故,偶爾她看書的時候注意力會被飛來飛去的蝴蝶吸引。
這種蝴蝶叫做冥蝶,多在墳墓邊出沒。
山穀寂寞,除了和殘魂說話,實在是沒有什麼娛樂。
狸花貓喜歡在虎神像上麵躥來躥去地撲蝴蝶,等到玩累了,就蜷縮在火堆邊無所事事地玩自己的尾巴。
她寂寞地玩了一會兒後,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後,那縷殘魂緩慢地移動了過來,低頭看著那隻狸貓,他坐在了火邊,大氅就蓋在了那狸貓的身上。
……
大雪漸漸穿透了他的身體,卻沒有一朵雪花落在她的頭頂。
……
時間過得很快。
對於作為人的薑狸,每一年都很漫長;然而對於妖而言,時間的流逝很不明顯。
就像是蝴蝶,一碰到翅膀就溜走了。
她時常閉關一段時間,天地間就從酷暑到了寒冬。一開始薑狸還會拿著石頭刻正字記時間、試圖給每個季節分月份,後來實在是分不清,也就不記了。
薑狸不知道自己在這座禁地裡到底待了多久,十年?二十年?她看見飛鳥來了又去,冥蝶春生冬死,換了一批又一批。
唯一不變的是那抹長久地待在這座墳墓裡的殘魂。
薑狸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座禁地裡麵躲上一輩子。
而江破虛,也一定會在天地浩劫前找到破開禁製的辦法。
果然,在某個清晨,薑狸正在享受著冬日少有的陽光,突然間,她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她抬頭,就看見禁製裂開了一道縫。
這座庇護了她很多年的藏身之處要碎了。
此時,薑狸的修為已經到了金丹中期。雖然,和男主角硬抗仍然沒有勝算。
死期將至,但是薑狸發現自己還挺平靜的。
她這些年一直在禁地裡,沒有去刷江破虛的好感度,江破虛的心本來就硬得和鐵一樣,現在殺她更是沒有心理負擔。
但也許是因為時間過去真的太久了,恐懼、害怕這些激烈的情緒都被時間衝淡了。
她對那抹殘魂說:“我可能快要死了。”
她和殘魂打了個商量,問他能不能在這裡給她分塊地兒,她在這裡待了好多年,不想埋彆的地了。
她又等了幾個月,終於等到了禁製徹底碎裂。
那一天,薑狸聽見了禁地外麵的包圍聲,聽見了簌簌風雪裡嘈雜的人聲。
薑狸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那殘魂。
她帶上了原主放在儲物戒裡,多年前和男主角定情的匕首。
她把匕首藏在袖子裡,想起了一句詩。
風蕭蕭兮易水寒。
她被自己逗笑了,朝著禁地外大步走去。
這是一個和她穿過來那天一樣漆黑的冬夜,她踏出了山穀,感覺到了凜冽的寒風。
她看見了江破虛。
和多年前一樣。
他負手站在不遠處,很平靜地說:“薑狸,你總是要出來的。”
薑狸抓緊了袖子裡的匕首。
她知道實力懸殊,但是至少她的修為不同當年,拚儘全力也許能刺破他的護體靈氣。這樣做雖然殺不掉他,還會讓自己死得更加乾脆,但是好歹出一口氣。
她朝著江破虛露出了一個笑容,朝著他飛奔了過去。
薑狸聽見了風聲從耳邊呼呼飛過。
她覺得自己不像是裡的女主角,反而比較像是電視劇裡小宇宙爆發的小炮灰,注定在一個高光時刻後悲劇地死掉,唯一一點作用就是為劇情增加一點波折。
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死掉。
然而,並沒有。
那是薑狸第一次見到那抹殘魂真正的樣子。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戴著一張麵具。
虛空當中,那抹殘魂臉上黑色的麵具破碎、湮滅,白衣黑發的青年回眸,碧綠的眸子朝著她望過來。
平心而論,那不是一雙多溫和的眼睛,反而在黑暗裡顯得鬼氣森森,和他的本體一樣,是一雙碧綠色的獸瞳。
風卷起了雪花,飄向天地。
短暫地看了她一會兒後,那抹殘魂化作了一隻碧眼青睛的巨大白虎。猛虎身形如同山嶽,發出了讓人膽寒的虎嘯。
她被他擋住了。
……
薑狸手裡的匕首落了下來。
薑狸知道他不過是玉浮生殘留下來的一抹殘魂。
力量有沒有正主的十分之一都難說,似乎連自我意識都沒有。
她經常不知道那抹殘魂,究竟是在看花還是在看她;究竟是在聽她說話,還是安靜的、毫無意識地偏過頭。
那一抹殘留的神識究竟是憑借著本能在保護這座禁地,還是在保護她?
薑狸不確定。
但是薑狸知道,他又救了她。
……
薑狸在禁地裡等了許久。殘魂都沒有再出現,她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她花了很長時間梳理了裡的時間線,她推測出來,大反派複活大概不是因為有人闖進了禁地裡,而是因為後來的天地浩劫。天地浩劫之時,鬼氣湧入,會喚醒四方鬼怪。
這些鬼怪裡,大概也包括了早已死去的虎神玉浮生。
可是裡她沒有逃進禁地,江破虛也沒有破壞禁地、和殘魂直麵對上。
他打得過江破虛麼?
他還能複活麼?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薑狸看著飛來飛去的冥蝶,茫然又難過。
一直到某天早上,薑狸醒過來,她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串手鏈。
珠圓玉潤,十分漂亮。
薑狸試著叫了一聲:你還在麼?
沒有人回應她。
後來,一直到她重回到了三百年前,才知道那串手鏈名叫做:浮生溯。
那是一件可以溯回時間的神器。
當時的薑狸卻並不知道。
她攥著那串手鏈,急急忙忙地想要追上去。
在天光熹微的之時,她提著燈籠找了很久。
他是不是複活了?
他是和裡一樣的人麼?
她往前跑,就好像門後麵一定是那抹殘魂。
她推開了那扇禁地的大門——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雪。
天地間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