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2)

應隱得了便宜賣乖,垂下眼睫,抽了幾張紙巾出來。她小心翼翼地擦去半融的殘妝,然後才扳下副駕駛的儀容鏡,看自己有沒有擦淨。

她其實沒有那麼多偶像包袱的,雖然次次出席場合都明豔無比,紅毯著裝屢次出圈,但私底下很少化妝。也許是恃靚行凶,她知道她就算素顏也好看。

但此時此刻,在這間靜謐的車廂內,她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多餘的羞恥心。

應隱深呼吸兩次,攥緊了紙巾,“商先生,我恐怕要得罪你一次。”

商邵眉心微蹙,還沒來得及問她是什麼意思,鼻尖便彌漫近了那陣雨後山果的香——

她靠近了他,柔軟纖巧的手指停在他領帶上。

商邵身體一僵,沉聲低問:“你乾什麼?”

“借你的領帶一用。”

“你——”

他條件反射睜開眼,卻又立刻被應隱捂住:“商先生不要說話不算。”

她的掌心溫熱,貼著商邵的鼻骨,蓋著他的眉眼,手腕上點的香水隻餘尾調,像雨後露濃,徑直鑽入商邵鼻尖。

他像是真發了火動了怒:“荒謬。”

應隱卻想,與其被他看到這副鬼樣,不如得罪他,惹他不高興。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商邵大人大量,能容忍一個不禮貌的女人,卻不代表他會回味一個醜陋狼狽的女人。漂亮女人的冒犯是有趣,醜女人的冒犯卻是大逆不道令人嫌惡,男人就是這麼現實。

她要他回味她。

“我跟上帝許過願的,”她口吻輕快起來,胡謅道:“我的意中人是個瞎子,這輩子都不會看到我妝花了的樣子。反過來如果有誰看到了,那我就先一劍刺瞎他,再逼他娶我。”

商邵:“……”

“商先生是高山雪,不能娶我,商先生日理萬機,不能是個瞎子,所以因此商先生不能看我。”

商邵深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像是無語至極。繼而一字一句:“應隱,我看你現在的確是哭夠了。”

應隱無聲地抿起唇笑,“怎麼會?我懇請商先生大發慈悲,就在我麵前做個講信用的人。”

尾音低了下去,玩笑過後是真心的懇求,她輕輕地說:“彆看。”

那隻手遲疑地、試探地從他眼上移開,見他真的守信重諾地閉著眼,才又落回了他的領間。

隻是奔馳車車內寬敞,一道中控寬得像天塹,應隱不得不直起身,一膝跪在中控上,整個人越向駕駛座那端,軟著腰。

她解男人領帶的動作,出奇地靈活。

“我會十二種領帶的係法,因為我從小就立誌要嫁給有錢人,電視裡,有錢人的太太都很會打領帶。”

不知道她在得意什麼。

商邵的忍耐是有限的。他沉緩著,字字都透著迫人的威懾:“我警告你,彆想把這個東西蒙我臉上。”

“不敢。”應隱到底知道分寸。

商邵努力壓著渾身上下的煩躁,直到她真的解開了他的領帶結,將之從頸上輕柔抽走。

緞麵布料間的摩擦,在耳側極細微地響起,沙沙的,森林裡落的雨。

他的喉結難以自控地滾了滾,又那麼克製,幾乎讓人發現不了。

不知道她又乾了什麼。

商邵很少失信於人,但在此時此刻,他睜開了眼,向來波瀾不驚的眼內泛起深色的漣漪。

他看到應隱單膝跪在中控上,被裙子包裹住的細腰柔軟而舒展地直著,正泰然自若地將他的那條忍冬紋領帶蒙在眼上。

應隱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出爾反爾,直到係好了領帶,坐回到了副駕駛後,才說:“可以了。”

她坐得很端莊,纖細的脊背貼坐著椅背,臉麵向擋風玻璃。剛剛在商邵身上為非作歹的手,此刻規規矩矩地十指相扣著,交疊搭垂在腿上。

微垂的後頸,自一字領的禮服裙折出曼妙的弧度,在夜色下泛著瓷白的光。

像一隻垂首靜思的天鵝。

商邵將目光冷靜地、克製地移開。

他驀然覺得指尖犯癢,很想要吸一口尼古丁,但今天的煙已經抽完。

他不願破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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