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她是個聰明人。”他最終說。

莊緹文也看不見他那邊的神情,隻知道聲音聽著沒有異樣。

她嘻嘻笑了一下,轉變話題問:“邵哥哥,我給你當臥底,是不是該領兩份工資啊?”

“沒讓你給我當臥底。”商邵若有似無地笑笑,“以後也不用幫我打探她的心意,我不需要知道。”

掛了電話,他把毛筆擱上筆架,垂眸看了會兒宣紙上的四個字。

「君子慎獨」

這四個字,他寫了一晚上。

宣紙上墨跡未乾,商邵按下開關,通明的燈火閃了一閃,在一刹陷入黑暗,他孤身一人離開,沒有使喚任何人。

·

第三天一早,應隱就到了儲安妮的工作室。

明星造型工作室永遠都堆滿了衣服鞋子首飾,有時候一間門房堆個幾百近千件,十幾個造型助理沒日沒夜地整理名錄、熨燙、拍圖。管你多高級的成衣還是高定,也不過是掛在龍門架上的命運。

儲安妮也簽了很多藝人,但今天是專屬於應隱的。最大的那一間門已經整理妥當,三麵龍門架上滿滿當當掛著裙子,都是給她的備選。

lookbook之前就已經對接給了莊緹文,應隱看過,心裡大致有數,她已經儘了力了,沒有敷衍,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本來是要借Hayworth的,我已經跟他們通過氣了,上次的圖,品牌其實很滿意的,不過……”儲安妮麵露難色。

“我知道,安言昨晚跟我說了。”

深秋清晨冷,應隱解下薄絨大衣,露出裡麵的吊帶襯裙,半透明的。這是她的偷懶穿法,反正都是試衣服。

“時尚大典這種場合,以你的咖位是一定要穿高定的,但是我能問的,都已經問過了……”

儲安妮在ipad上劃出lookbook遞給她:“成衣沒有問題,我可以提供秀場款,超季也有幾套,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成衣跟高定的華麗重工是不能比的。”

“上次那個Musel呢?”莊緹文問。

“Musel確實主動提供了禮服,但是一,Musel的高定線是新總監來了重開的,目前還不是法國高定協會的會員,隻是guestmembers,不能用“hautecouture”,你穿了,如果有博主要挑刺的話,也是能挑的。”

俊儀“嗯嗯”點頭,“他們會說你打腫臉充胖子。”

“那第二呢?”緹文問。

“第二,Musel這次的禮服,我覺得不夠壓場,剪裁上,工藝上,材質上,都隻能說是中規中矩,當然,以你的身材和氣場,穿了也不會差,但……會被彆人壓下去。”

儲安妮認真地給出分析比較:“我給你挑的這些成衣,或者獨立設計師款,會比它更有存在感一點。”

“所以現在就是兩個選擇,穿Musel的高定線,但會被人陰陽怪氣,或者保守點穿成衣或獨立設計師,犧牲了逼格,但最起碼好看。”俊儀總結道。

“星鑽之夜呢?”應隱問。

星鑽之夜跟時尚大典一樣,也是重量級的晚宴,時尚大典是頂級女刊《Moda》主辦,星鑽之夜則是另一家頂刊《星鑽》主辦,兩家針尖對麥芒,在中國大陸區打得尤為火熱,大部分明星都不會厚此薄彼,去了這個缺席那個。

“星鑽之夜……”儲安妮沉默了一下:“也是一樣的情況。”

程俊儀一語道破真相:“趙漫漫真幼稚,四十幾歲的人了,繞一大圈拉幫結派孤立你。”

儲安妮尷尬地笑了一下。

這就好像班裡的一個人緣活躍分子,拉了其他所有的優等生不跟你玩。應隱當然還有海量的選擇,但確實都是退而求其次。

得益於趙漫漫在雜誌、以及各大奢侈品中國公關代理間門的人緣和能量,這種單向的拉黑,甚至不會被外人所知道。他們隻能發現應隱的衣服莫名就開始變醜變土變normal了。

“我選了幾套,”應隱向來不乾站著發愁,她利落地吩咐:“先試再說。”

她進了試衣間門,緹文卻臉色凝重。

這兩者其實都不好。

她做了功課,複盤了應隱的著裝盤點,也搜集了主流時尚博對她的點評,可以說,大家目前還處於暗戳戳看好戲的狀態,而上次Hayworth的高定全球首穿,多多少少是續了一命。

要是這次時尚大典沒續上,才就真坐實了。

應隱是天才級的影後,卻要被時尚名利場拿捏住脈門,要因為一件破衣服被嘲諷被排擠被陰陽怪氣。

緹文不爽。

憑什麼?

要搞一條高定,根本就不難。而且現在那些歐美名流,走在前列的,卷的已經不是最新高定首穿了,而是古董高定。

古董高定,莊緹文知道有個人多得是。

那個人就是商家主母、商邵的母親,溫有宜。

法國高定協會在冊登記的品牌客戶,全球不超過兩千。這兩千人,除了活躍在社交平台上的比佛利貴婦,或者中東王妃,大部分其實都很低調,家族財富甚至也不會出現在福布斯排名上。

溫有宜是這兩千人之一,她的高定收藏數量從未公開,但緹文知道,是五千件,位於全球前列。她的高定不僅僅是衣服裙子,還包括高階珠寶,博物館級的藏品過百件,甚至有拿破侖本人佩戴過的孤品。

·

商邵在去往公司的路上,接到了莊緹文的電話。

他看了眼手表,早上九點。

一日之計在於晨,而他的表妹在電話裡跟他條分縷析大談特談時尚晚宴和裙子。

康叔見他接電話,將電台裡的國際政經資訊調低。

緹文的聲音刻意壓著:“所以事情就是這樣。要不,你跟阿姨借一條裙子?”

商邵聽懂了來龍去脈,反應很平淡:“不是時候。”

四個字,既是拒絕也是原因。

緹文無話,半晌,悶悶不樂“哦”了一聲:“那你給她買唄……也不行,工期趕不上,隻能借。那……”

她商量的語氣:“你幫她借一件?”

商邵:“……”

莊緹文自己也覺得離譜。

讓商家太子爺去借一件高定……說出去彆笑死人。

“當我沒說。”

掛電話前,商邵才略顯冷淡地表現出一些關心:“這件事,”頓了一頓,他意興闌珊地問:“很重要麼?”

“不重也不輕,會被網友嘲諷一段時間門,”緹文聳聳肩:“但沒關係,來日方長麼,以後穿回來就好了。”

商邵沉默片刻:“她怎麼樣?”

“在試衣服。”緹文回頭望一眼換衣間門,“今天估計要折騰一整天呢,我不跟你講啦,拜拜。”

應隱確實試了一整天。

妝造要整體看才有效果,儲安妮大約是很想服務好她、留住她,也於心有愧,因此賣了十二分的力氣,每一套造型的配飾、發型,她都給得事無巨細,好讓應隱能做出最準確的選擇。

但又有誰的內心不清楚,問題的症結根本不在於她漂不漂亮。她什麼都能穿漂亮。

“不然還是Musel,最起碼,是正兒八經的藍血高定線,等兩年後重回協會,誰會記得今年這條裙子其實沒有在冊呢?”莊緹文給出務實的建議。

“但是如果彆人偷換概念,說你穿了假高定……”儲安妮有點擔心。

雖然假高定一般指的是山寨,但如果黑粉玩一手偷梁換柱,名聲恐怕不好。

“就Musel吧,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應隱笑了笑:“幫我謝謝這邊的中國區pr和那個設計總監。緹文,你幫我選幾份禮品,擬一份感謝信,等活動結束後我手抄幾份,讓安妮連禮物一起送過去。”

一切決定妥當後,已經是黃昏。

應隱伸了個懶腰,形意懶散:“走,陪我去做spa,我請你們。”

俊儀歡呼一聲,幫她披上薄絨大衣。上了車,她總算能說出口了:“商先生怎麼不送你高定呢,他是不是不關心你?”

莊緹文:“……”

回想早上那通冷淡電話,好吧,她這次要站著俊儀這邊。

“他好摳。”俊儀撇撇嘴,“光有錢,摳門,哼,不過如此。”

應隱笑了笑:“他想送也送不了啊,高定要定製的,工期兩周到三個月不等,趕不上。總不能讓他幫我去借?那不符合他的身份,很丟人的。”

“你心態好好。”俊儀由衷佩服。

也不知道她是指在被孤立排擠的事上,還是在對待商邵的漠不關心上。

“有Musel其實已經不錯了,要感謝緹文最開始的建議。”應隱懶得自尋煩惱。她蒙上眼罩,打算打個盹。

車子快抵達美容院所在的商場時,手機震動,她似有所感,見屏幕上“商先生”三字,心跳微微加快。

“商先生。”她蜷在後座,撚著大衣袖口玩,“你下班了?”

“在哪?”

應隱報了商場名字:“剛要去做spa。”

“去地下三層,把車位發給我,我來接你。”

身邊兩個助理,緹文努力閉起耳朵,開車的俊儀努力豎著耳朵。

不管閉著豎著的,都聽了個明明白白。不知道誰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

應隱抿抿唇,吞咽一下。

啊,今天又要打卡上班嗎?

她臉色莫名有些紅,瞥了眼兩位助理,小小聲努力正經:“我可以去找你,不用麻煩你過來。”

商邵沒給她拒絕的餘地:“很快。”

他說很快,竟真的很快。隻不過十五分鐘,那台邁巴赫就滑下了負三層停車場。

應隱全副武裝,閃身很快地坐進了後座。

“冷?”商邵難得看她穿得這麼嚴實。

“不冷,我現在脫——”

完了。

應隱解腰帶的手凝固住。

她裡麵穿的是個什麼東西啊!

襯裙!吊帶半透明的!可以看到蕾絲bra的!隻到大腿根的!

“我…我不脫了,阿嚏——”應隱打噴嚏給他看,一本正經地說:“感冒。”

商邵沒說什麼,越過上身,貼心地幫她把那側空調上調了三度。

應隱熱了一路,頭發披散著,頸窩裡都熱出潮汗了,隻心想,怎麼還沒到?

到是到了,但到的不是家,而是機場。

進機場,換乘機場的貴賓專車,繼而抵至停機坪。

可以進行洲際飛行的灣流公務機G550已經降下舷梯,機組成員準備就緒,隨時可以起飛。

商邵輕描淡寫:“陪我飛趟歐洲,開會。”

應隱人傻了:“現……在?”

“現在。”

應隱風中淩亂,一步步登上舷梯時,她對即將開展的歐洲之旅根本沒抱任何期待,滿腦袋都是——

她隻穿了襯裙!

幾千公裡的飛行她隻穿了半透明的襯裙!!!

·

私人飛機從寧市國際機場起飛,破開黃昏的濃厚雲層。

飛行進入到平穩階段,商邵打開電腦,準備與下屬進行視頻會議,一邊抬起眼眸,看了眼對麵沙發中的應隱。

他眉心輕蹙著問:“怎麼還不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