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2 / 2)

終於排到窗口,一眾高層都請他先,商邵掌著手機,另一手抬起,無聲而散漫地輕揮了揮,請他們先去,自己則退到一旁。

“沒有。”

“上一次,陪你跳舞的那個女孩子,你還記得嗎?她說你教了她兩支舞。”

“不記得。”商邵淡漠地回。

“她叫阮曳,是我公司的後輩。”

“怎麼,你要介紹給我?”

高管們取了餐,魚貫從他身邊離開,臉上都是笑容,心裡都是費解。

他們的邵董一臉淡漠,看上去意興闌珊,但他願意浪費時間閒聊,本身就是一種溫柔。

應隱抿了下唇,“如果商先生需要的話,也可以。”

應隱沒等到下文,隻等到了一聲忙音。

電話掛了。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又惹他不爽了?

果然是太子爺,近千萬的戒指說送就送,不爽的電話想掛就掛。

風吹啊吹,欒樹花落啊落,她伸出手去,接住一朵兩朵三朵,攤在膝頭,撚她們蜷曲的花瓣。

這是短暫的一分鐘,但卻漫長得足夠欒樹花落儘。

一分鐘後,她再度接到了商邵的電話。

“對不起,剛剛不小心碰斷。”

商邵很紳士地解釋,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拿手機,幾步路走得從容,但滿食堂的員工都在看他。

“以及…”他漫不經心地停頓。此刻身邊沒人,他低沉念她:“應小姐。”

“嗯?”應隱屈膝抱著,等他下文。

“我中意的人,我自己會主動去認識。”

倒不是紅茶,是應帆提前一晚做的冷泡烏龍,裡麵切了鮮果,應隱喝慣了的,去水腫醒神。

“不知道,找你時你就已經睡了,”俊儀幫她把紗簾拉開,窗戶推滿,“歪在台階上,我都怕你凍到……”

她這邊話音沒落,猝不及防聽到身後聽到一聲“噗——”,回頭一看,應隱一口茶全噴到了被單上。

俊儀:“……”

應隱一手握著杯子一手拿著手機,滿眼驚恐一臉茫然:

“我乾了什麼?我怎麼會有他微信?!……等等!我怎麼還給他發語音了?!”

俊儀遲疑地問:“……誰?”

她沒顧得上回她,一臉視死如歸地點開語音,再將手機戰戰兢兢貼近耳朵。

一聲帶有醉意的、撒嬌的“商先生,向你道午安”——

手機隨著尖叫呈拋物線飛出,落在了呆滯住的俊儀手中。

應隱緊緊揪住被子蜷起雙膝,臉咚的一聲埋了進去:“嗚……”

俊儀張張唇眨眨眼:“我去找你的時候,你的電話還沒斷呢,商先生就在那頭。”

“what?”應隱猛然抬起臉,一臉不敢置信:“你說什麼?我,跟他,打電話?!”

“啊。”俊儀點點頭:“我看你睡了,就跟商先生說你睡著了,商先生說他知道,說你剛睡不久。”

眼珠子瞪到圓得不能再圓,應隱隱約捕捉到一個可能,臉色一白,又是一紅:“我、我、我……我不會打呼了吧!”

這回俊儀終於拯救了她:“沒有,不過你頭發上掉了好多花,我拍了照,發了朋友圈,商先生看到了。”

“你怎麼知道他看到了?”

俊儀一本正經:“他點了讚。”

應隱哀號一聲,一腦袋栽在了被子上,一聲也吭不出了,隻知道錘床。

“早就說了,你酒量又沒多少,還是少喝為妙,我是沒想到,你喝完酒居然敢找他。”程俊儀完全沒安撫她,給她刨了個坑,埋了進去,順便還用鐵鍬拍了拍土:“你完啦,萬一他封殺你。”

應隱吸吸鼻子,上刀山下火海的覺悟,手一攤:“拿來!”

俊儀把手機躺到她掌心。

應隱先翻進朋友圈,看了下俊儀拍的照。俊儀拍照的審美是很好的,雖然構圖古怪,但有出其不意的美。

畫麵中,應隱伏在長了青苔的石階上,枕著臂彎,隻露出很微末的側臉。長長的卷發上零星落了欒樹的粉花,光斑細碎,翠葉潑金。

這是俊儀的工作號,能看到的都是圈內人,多半是公司藝人和一些平台的商務、製片、經紀。

點讚的有幾百個,應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眼花繚亂中,一眼看到商邵的那抹深海藍的。

幸好不醜。

應隱放下第一層心,深深地呼吸幾次,做好心理準備,繼而撥出商邵的電話。

這是周一下午,商邵當然在開會。瞥見來電顯示,他麵無表情,修長食指按了下手機側的電源鍵,將電話掛斷。

過了幾秒,他終究還是拿起手機,在微信裡回複:「五點以後。」

現在是四點三十二分,應隱掐著指頭過,體會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

“茶都苦了!”應帆在院子裡喊。

“還喝茶,”應隱來回走動,兩手絞緊抵著心口:“我都快吐了。”

俊儀火上澆油:“你再想想你還有什麼地方招惹了他呢。”

“對對對。”應隱點點手指:“我還沒看短信,我看看短信裡——嗚!”她膝蓋一軟跪到床邊:“我請他喝酒,我大中午的請他喝酒,怪他不加我微信不然就可以在視頻裡跟他雲約酒,我還跟他說——cheers……”

俊儀:“……”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瘋子?”

俊儀:“他會覺得你無所事事,不思進取,喜怒不定,精神分裂,膽大包天,跟昨晚的窈窕淑女判若兩人。”

應隱跪趴在床邊心灰意冷:“謝謝你,成語詞典。”

手機震動,她接起,半死不活有氣無力:“哪位……”

“沒睡醒?”

應隱心臟一緊,在床邊條件反射就是一個立正站好:“商先生……”

俊儀看了眼時間,提前了八分鐘。她靈光上線,懂事地推開門走了。

應隱轉身到窗邊:“還沒到五點。”

聲音很輕很低,手指不自覺摩挲著擎著手機那手的腕心。

商邵當然知道還沒到五點。

會議提前結束,他一時也沒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便一個人留在會議室裡,將這通允諾出去的電話先打了。

勤德的樓是寧市CBD的地標之一,擁有一線江景,過百平的大會議室內,商邵站在明亮的落地窗邊,一邊看著不遠處的西江,一邊在唇邊咬上一支煙。

他這邊白色觀景遊輪遊弋而過,應隱那邊鳥鳴聲落,聽到了一聲火機滑動砂輪的摩擦聲。

商邵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問應隱:“酒醒了?”

“嗯。”應隱順著他的話解釋:“商先生,對不起,我白天打擾你了。”

她這會兒又端莊起來了。

商邵看了眼為時不晚的天色,笑了一聲:“白天?你是指哪一次?中午,還是現在?”

應隱:“……”

商邵撣了撣煙灰,垂目道:“哪一次都不算打擾。”

雖然他的語氣很淡,但應隱卻覺得心臟一緊,一陣陌生的感覺攫取了她,讓她覺得腳心發空。

一直沒聽到她聲音,商邵淡淡提醒她:“我的下屬很快會來找我,你一直不說話的話,我就當你沒事了。”

“有事有事。”應隱趕快說:“我白天喝多了,在你麵前失態,真的很對不起。不知道我有沒有冒犯到商先生……”

“給我發語音,讓我等了五分鐘才通過好友申請,跟我聊電話睡著。”

應隱緊閉上眼,一臉慘不忍睹悔不當初。

商邵大約能猜到她的表情,漫不經心地問:“不是讓你不必怕我?”

“商先生位高權重,怕得罪你是本能,敬重你也是本能。”

“敬重。”商邵重複了這兩個字,垂首籲了一口煙,“我不需要你給我這個。”

“那我能給你什麼?”應隱不自覺問。

直到商邵輕笑了一聲,她才覺到不妥。

她明明不是那個意思……

“應小姐,沒有男人會在你這種問法裡不想入非非。”

電話一端的呼吸忽地一輕,是應隱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捏著手機的指骨泛起青白。

她的腕心一陣一陣地發麻。

都已經這樣了,她卻還鬼使神差地、不怕死地問:“那商先生呢?”

商邵指尖夾著煙,煙霧繚繞彌漫,模糊了他的臉。

再開口,還是那副淡而聽不出情緒的語氣。

“我現在就在浮想聯翩。”

“我不信。”

商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為什麼不信?”

“你不是那樣的人。”

會議室門被敲響,下屬果然來找他了。

商邵將未抽完的半支煙順手撚滅,最終說:“應小姐,彆把我想得太好。”

·

應隱在家裡住了兩晚,為免母女兩個兩看相厭越聊越嫌,第三天一早,她就明智地收拾行李利落滾蛋了。

車子駛回坡道,轉過拐角,程俊儀“咦”一聲,“誰的車子?擋道了。”

一台高大的黑色SUV停在路口,正巧堵住了俊儀開進家門口的路。她鳴了兩聲喇叭,對方沒反應,她隻好下車,有禮貌地敲敲車窗。

玄色窗子降下,俊儀愣住,乾巴巴叫他:“宋總。”

宋時璋坐車內吸煙,居高臨下地看了眼程俊儀:“回來了?”

好尋常的寒暄,俊儀腦子一時沒了轉速,“啊”了一聲,“你找我姐嗎?”

“先開門吧。”

俊儀小跑回車內,應隱剛一覺轉醒,聽到她說:“宋時璋怎麼來這兒了?肯定從公司那兒知道的。”

電動院門緩緩開啟,前麵那台SUV駛入,俊儀打轉方向盤,慢騰騰地跟在身後。

應隱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宋時璋的車尾,半晌,卸了心氣,懨懨地說:“算了,你給他打電話,讓他戴口罩。”

俊儀一邊把車停穩,一邊在電話裡跟宋時璋這樣講,對麵“嗯”了一聲。過了一會,他從車上下來時,不僅蒙了口罩,還戴著棒球帽,穿著上也很平易近人,如果站在應隱身邊,彆人會以為是保鏢。

“宋總今天這麼配合?”俊儀嘀嘀咕咕:“他還是挺講排場的,今天好低調。”

宋時璋到了車邊,看到車裡套著頸枕、蒙著口罩、披散著頭發的應隱,一時間笑了一聲:“你這算是全副武裝,還是自暴自棄?”

但這確實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生活化的應隱。這個女人每次出現時,無不是盛裝打扮,即使素顏,也是乾淨清麗的。

“我不知道宋先生是不是又安排了什麼人來拍什麼照片。”應隱淡淡地說:“車子是新的,房子也是新的,要是曝光了,我隻能懷疑,是不是宋先生給狗仔扔了骨頭。”

“你為了有個清淨的地方,每次收工,都要先開車去市內公寓演一遍障眼法,再換一輛車開到這裡。這麼不厭其煩,我怎麼敢?”

“宋先生沒什麼不敢的。”應隱客氣地說,重振心神,抬起臉對他笑了笑,露出宋時璋熟悉的柔順的一麵。

她還是爭不過他,拚儘全力千嬌百媚周旋,也不過堪堪自保。

如果宋時璋真要她,怎麼辦?這個問題她尚有勇氣血濺當場,第二個問題卻難了——

如果宋時璋沒要到她,一心要毀了她,怎麼辦?

陽光曬在擋風玻璃上,花綠的光影,車內很熱,應隱驀地打了個寒顫。

宋時璋的傳媒集團隨便設置一個議題,作為明星和作為女人的應隱,就會同時死亡。

應隱的腦海裡隨便轉出一個比如:“宋時璋婚變疑似因應隱插足”。

一個被指認為小三的女人,無法自證清白。她是沒有辦法血濺當場的,因為那種毀滅,是一種悄無聲息、卻又如海嘯傾覆般的毀滅,天翻地覆,不留生路。

宋時璋把她看得很透。她的通透、堅韌、驕傲,都讓她的恐懼變得很美麗,讓她的偽裝周旋很有戲劇性。

他看她,就像在看一個八音盒裡的娃娃。不停地微笑、旋轉,即使心裡在哭,也要笑。他承認,沒有什麼比應隱這樣的女人,被永世凝固到玻璃櫥窗裡更令他愉悅。

“你還在怕我。”他垂眸注視著她,隱約的探究:“為什麼?他既然要護你,你應該什麼都不用怕。”

應隱的睫毛輕顫了下,從剛剛的心悸中回過神來:“誰?”

宋時璋這一次沒看穿她的茫然是真是假。他沒回答,拉開駕駛座的門:“我帶你去見一位朋友。”

車子引擎再度發動,他才說:“你不用緊張,我不想惹商邵。”

應隱怔了一下,語氣不自然地冷了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跟商先生隻是一麵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