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的桃源鄉住著一位流放於此的神明大人。
他從不以神明自居,也從不像其他被流放於此的神明一般急於回到天國,整天閉門修煉。
“啊,辛苦了緣一大人。”第一次碰到流放於此的神明一大清早地幫忙摘桃子,白澤將背簍接過來,打量一番他的裝束,忍不住笑出聲,“我便說剛剛還有巫女小姐問我,桃源鄉什麼時候多了一位容貌俊美的農夫先生來著。”
修長的手指撫在背簍的邊緣,緣一輕笑一聲,“從我十歲之後,一直到加入鬼殺隊前,足足做了八年的農活。這樣說,也並沒有錯。”
背著竹簍摘下一個個仙桃,重複單調的動作並不會讓他感到厭煩,甚至有點自得其樂。
“我很喜歡這樣的工作,請不要客氣。”
白澤聳聳肩,眯著眼笑了笑,“好吧,有一個免費勞動力,何樂而不為呢?”
等到摘完桃子,他偶爾會和白澤先生一起,看著他熬煮那些不明覺厲的藥膳,但是更多時候,緣一更願意隨意找到一棵桃樹,躍於延伸出來的桃枝上,坐在那裡望著天空發呆。
“您在想什麼呢?”很久以後,在這裡做工的桃太郎好奇地問他。
捧著臉看著天空發呆的神明大人回過頭看他,帶著令人也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的笑容,認真地回答道,“我在想花枝哦。”
於是桃太郎也露出了了然而充滿祝福的笑。
在神明大人回過頭重新將視線投向桃源鄉一成不變的天空時,桃太郎收拾完仙桃,背著滿滿一背簍回去,碰到白澤大人的時候,又想起了他那一句帶著比仙桃還要甜蜜的味道的話,忍不住問了出來。
“那位額前有些紅色火焰斑紋的神明大人口中的花枝,又是哪一位神明呢?”
白澤接過背簍的手頓了頓,慢悠悠地說道,“不是神明,是人類哦。”
是生命如同晨露一般脆弱而短暫的人類,是還未表露出青澀而熱烈的心意便陡然夭折的愛人,是連神格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拋下,落入無間奈落也不願意放手的夢啊。
桃太郎忍不住回頭,坐在不遠處的桃枝上的神明依舊帶著溫柔的微笑,深紅色的眼眸中映襯著比雲朵還要柔軟的愛意。
陽光,葉隙,光影斑駁,落在他深紅色的羽織上。
明明應該是溫柔到極致的畫麵,但是回過神,桃太郎已經淚流滿麵。
他突然想起,有傳聞說,桃源鄉流放著一位特殊的神明,自願放棄了神格,於是隻能留在這數百年一成不變的桃源鄉,去不了天國,也回不了人間。
“為什麼呢?如果,如果成為了真正的神明,說不定可以重新找到那位花枝小姐啊!”桃太郎抹了一把眼淚,不解地問道。
白澤聳了聳肩,隨意從背簍中摸出一個仙桃,“哪有那樣的好事?西方呢,有這樣一句話,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重立神格的那一刻,也是作為人類的繼國緣一完全消失的那一刻。”
況且,想必日本那群高位的神明也不願意再多一位同僚。說好聽一點是自願放棄,其實也和剝奪沒有什麼區彆了。
“一旦動情,神明說到底也不過是身不由己的可悲生物啊。”
所以,通曉萬物,可知前後之事的神獸清明通透,隻將緣一當做同住的好友,從來不會過問他從不修煉,不願回到天國的事情。
永遠穿著單調的深紅色羽織,紮著高高的馬尾,額前深紅色的斑紋猶如火焰一般,但卻並不會像火焰一般將人灼傷。
比起火焰,他更像春風,像夏荷,像秋蒲,或者像冬陽。
隻有在每一年的某一天,白澤偷偷地在桃源鄉開出一個小門,讓他得以回到現世,去完成他未完成的心願的時候,表情冰冷而沉默的神明,才會流露出這與平時並不相同的悲痛與憤怒。
而今天,他從來都安靜乖巧又聽話的好友去地獄做了一次義工,辣雞鬼燈居然就幸災樂禍地告訴他,他辣麼大一個緣一給丟了?!
艸!
今天也是和宿敵兩看相厭的一天!
而此刻,被白澤惦記的緣一摸了摸鼻子,有些茫然地站在山腳下。他抬起頭,山頂上隱約有燈光浮現,待到往前走幾步,撥開樹蔭叢叢,他看到一座好似宮殿一樣的樓閣,最上麵寫著的好像是——
萬世極樂教?
鬼舞辻無慘並不知道,他的上弦二即將給他帶來多麼大的“驚喜”。
兢兢業業地肝攻略的鬼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在眾人狐疑的目光中,乾笑著解釋道:“隻,隻是聽你們提到緣一,我突然想起來,似乎在祖譜中聽過這個名字。”
時透有一郎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因為這張臉確實做不了假,他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說法,“行吧!既然是你祖宗,就你來祭拜吧!真是的,你們這一支是怎麼回事,自己家的祖宗放彆人門口做什麼!簡直就是不孝!”
說著,他就把自己懷裡和無一郎懷裡的祭品全都一窩蜂塞到了無慘懷裡,對著墳包揚了揚頭,“喏,這麼多年沒有祭拜了,跪下祭拜一下吧!”
鐵骨錚錚鬼舞辻無慘沉默地看向緣一的墳包:……不過是區區一個人類,還特麼死了,我堂堂鬼王難道還會怕一個死人嗎?!
看他總是沒有動作,時透有一郎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能不能快點?”
擬態不僅有花魁,甚至還有過小女孩的鬼舞辻無慘:……該死的人類,等我拿下鬼塚花枝以後,我一定^%#*&!
這個時候就看到時透無一郎拉了拉哥哥的衣服,“我覺得還是不要帶著他了,他看起來傻乎乎的,花枝姐姐才不會喜歡。”
傻乎乎……
不會喜歡……
兩個詞重重地砸下來,鬼舞辻無慘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不就是跪一下緣一嗎?!
四百年前又不是沒有跪過!
這一跪之辱他記下了,等他拿下鬼塚花枝,他就是浴火重生歸來的鬼舞辻.鈕祜祿.無慘!
撲通一聲的響聲,把時透有一郎都嚇了一跳。
鬼舞辻無慘差點把牙咬碎,才把祭拜的東西全部擺好後,轉過身一字一頓地微笑道:“這、樣、可、以、了、吧?!”
時透有一郎其實也不大知道祭拜的規矩是什麼樣,隨意點了點頭,這才看了一眼已經深沉的夜色,小聲說了一句,“花枝這家夥怎麼還不回來,這是遇到故人了,還是遇到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