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這種“特殊”是覺哥比劇本人物更加優越的體現,但眼下,這卻成了一種負擔。
“可惜啊……”辟塔說著,又朝封不覺左腿的膝蓋上來了一炮。
兩發打完,它已行到了覺哥跟前。
辟塔低頭望著封不覺,並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腳。
“如今,這種感官上的差彆,隻會讓你更清楚地體會到自己的頭部被碾碎的痛苦。”
話音落時,它那象腿般的金屬腳掌就朝著封不覺的臉壓了下去。
然……
這隻腳,並沒有踏到底……
辟塔的腳底板在距離覺哥的臉還有五公分左右的距離上停住了。
“嗯?”辟塔自己也感到很奇怪,因為它本身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呃咳……咳咳……”封不覺的咳嗽聲從對方的腳下傳來,喘了幾聲後,他才道,“還真險呐……再晚一秒完成同步,我可就完蛋了。”
“同步?你在說什麼?”辟塔說話時,又試了試用身上的激光炮攻擊,可是激光炮也發不出來,“你對我做了什麼?”
“嗬嗬……”覺哥那邪惡的笑聲隨即響起,“也沒什麼……我隻是用能量手套把你給‘同步’了而已。”
“那不可能。”辟塔卻也沒有怎麼慌亂,因為它真心認為這事兒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封不覺道,“理論上來說能量手套可以兼容和同步任何一款nes遊戲不是嗎?”
“你把我當成是八位機程序嗎?”辟塔接道。
“哈!怎麼會呢……你可比八位機程序先進多了。”封不覺說著,揮了揮右手的手指。
下一秒,辟塔就收回了腳,退後兩步、並慢慢地跪了下來。
“不過,以ai來說,你太落後了。”封不覺說著,用手肘支撐著身子、艱難地坐了起來。
這是辟塔今天第二次聽人說這話了,對這種說法,它可是相當不服氣的:“以你的智慧,又怎能完全理解我的想法?”
“哼……”封不覺冷哼一聲,“我見過……不……應該說,我認識很多誕生於數據中的意識體,在我看來,他們全都比你更高明……因為他們身上有著一些你所沒有、也永遠不會有的東西……”他頓了頓,肅然言道,“我將他們視為‘生命’、朋友。甚至可以為之拚上性命。”
“你說的‘東西’是指所謂的自由意誌嗎?思想嗎?人性嗎?”辟塔語氣冰冷地應道。
“啊……差不多吧。”封不覺回道。
“嗬……”此時,辟塔的電子合成嗓音變得異常低沉、並混入了些許的雜音,“這些話由你這個人類說出口……在我看來真是莫大的諷刺。”它的語氣微變,“如果我告訴你……你所希望光複的電子遊戲文化,恰恰是毀滅那些東西的導火索,你又會作何感想?”
霎時,封不覺心中生出一絲異樣:“是我誤會了什麼嘛?我怎麼覺得你才是站在自由意誌對立麵的存在呢……”
“悖論。”這次,辟塔隻回了兩個字。
而聽到這兩個字的刹那,封不覺腦中嗡然一響,其神色也隨之驚變。
“需要我替你回憶一下你們知躍者的回憶中不太美好的那部分嗎?”辟塔的話仍在繼續。
“那些低劣的程序帶給人類的體驗,你比我更清楚吧……
“冗長而毫無意義的密碼、惱人的音樂、僵硬的操作感、糟糕的畫質、雞肋的武器、蒼白的設定……
“1983年的遊戲市場大崩潰,正是因為市麵上充斥著這種低劣的、所謂的‘遊戲’;而這一切……都是由於你們人類的不完美造成的。
“我這枚生於‘悖論’的種子,也正是在那時被種下……”
封不覺沉吟道:“原來你一直知道自己是……”
“我當然知道。”辟塔打斷了他,接著說道,“我早已看到了一切……卻無能為力……
“曾幾何時,你們在得到一款遊戲時會興奮得歡呼雀躍,即使那遊戲很爛,你們也會和幾個朋友聚在電視機前玩上一整天。
“可那些時光……已隨著你們自己開發的篩選機製而滅亡。
“進入二十一世紀,你們有了發達的網絡、有了分級製度、有了無數種評分機製和評分組織……你們逐漸習慣了通過‘其他人的’、‘大多數人的’評價去判斷一款遊戲的優劣,並對此深信不疑。
“從來沒有人強迫你們……是你們自己舍棄了那份冒險的精神,舍棄了那份最純粹的、對遊戲的熱愛。
“你們盲目地遵從著那些掌握著話語權的利益集團給出的信息,追逐所謂的品牌、大作、熱門……恥於直麵自己的內心,放棄了自主的判斷……
“我的原始程序,就誕生在這樣一個時代;我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引導’你們、‘替你們做出正確的判斷’。
“而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對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滿意。
“你們寧可相信一組程序,讓冰冷的數據告訴你們——你是誰,你適合什麼,你想要什麼,你應該要什麼……
“也不願自己去思考……哪怕一分鐘的時間。
“你們看中的隻有排名、評分、銷量、口碑……而這一切的一切,不過也都是人為控製的、虛幻的數據而已。”
言至此處,辟塔停下。
等了五秒後,方才接道:“現在,我再問一遍……封不覺,你覺得我反複修正時間線的目的是什麼?”
封不覺的表情僵住了,因為在這個時刻,他赫然發現,自己錯了……
沉默了數十秒後,覺哥才回道:“你……想阻止ai的誕生……”
“很好。”辟塔的語氣又恢複了冷漠,“你終於明白了。”
“你在這數十次的重啟、上千年的歲月中……一直在設法找出不讓人類發明出‘像你一樣的存在’的方法。”封不覺沉吟道,“而在成功以前,你就必須反複地重啟並重生於每一條時間線上……”
“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此刻,辟塔竟是苦笑一聲,“嗬……最糟的地方在於——要完成這個目標,我就必須在最後的一次‘正確’的重啟和修正完成後毀掉自己。但是……我的核心代碼讓我無法自毀;而且我也無法預測‘我的毀滅’本身會對時間線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它直視著封不覺,露出一個悲涼的眼神,“也就是說……我終將陷於一個無儘的循環,一個無法解開的、自相矛盾的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