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陽的武道,是“力量之道”,追求的是“殺戮”和“勝利”;而殺戮和勝利,都是俗世中人才會有的“執著”。
這類“執著”,恰是擋在“以武入道”這條路上的門檻;所以,賀陽信次是走不到“道”這條路上的,他也不會理解為什麼眼前這個看上去那麼年輕的女人會處處以“前輩”自居。
“那麼……按照你的理論……”過了一會兒,林顏鬆開了對方的劍刃,接道,“隻要今日你敗在我的劍下,就證明……我才是真正的劍神,對吧?”
賀陽信次順勢收劍,回撤了幾步,站到了一個自己在對決中最有把握的距離上:“成王敗寇……若你真能贏我,稱一聲‘劍神’也是理所當然。”他微頓半秒,虛眼望著林顏,“不過……你的‘劍’在哪兒呢?”他將對方從上到下打量一番,林顏身上怎麼看都不像是藏著劍的樣子,“難道……你用的是藏在腰帶中的軟劍?”
聞言,林顏麵露不屑。她緩緩將雙手背到身後,傲然而立,給出了一個奇怪的回應:“你的劍又在哪兒呢?”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竟讓賀陽信次渾身一震。
他的手裡的確是有一把劍,但那並不能說明什麼……
“劍在手中”的境界,和“劍在心中”的境界,宛如雲泥之彆。
這一點,賀陽信次是很清楚的,因為……他也是達到了“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之境界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使用這把連口子都沒開、也沒有劍鞘的狹長鈍劍作為武器。
“哼……”思索了幾秒後,賀陽信次左手握拳,輕輕叩了叩自己的心口,“我的劍……在這裡。”
“哦……”林顏用一種近乎慵懶的態度接道,“那我的劍,也在你那兒。”
“你說……什麼?”這回,賀陽信次是真聽不懂了。
“你手上的劍也好,你心裡的劍也罷……”林顏接著道,“你以為那是你的東西,其實……並不是。”
“那還能是你的東西不成?”賀陽信次感覺對方是在故弄玄虛,故而用強硬的語氣頂了一句回去。
“唉……”林顏輕歎,“說了你也不懂……”她麵露悲天憫人之情,“出手吧,等你輸的時候……你就懂了。”
“放心……”賀陽信次也是不服,他當即擺好了架勢,“不用你說,我也會出……”
他的話沒說完,整個人便似流星一般疾掣而至。
賀陽信次顯然是故意的……他最後那半句話,隻是一種讓對方放鬆警惕的手段;在這種情形下,人往往會下意識地以為對方會把話講完才出手,可賀陽偏偏就在講到半截的時候突施冷箭。
這法子雖不算複雜,但的確是很奏效,過去……很多東瀛的頂尖高手,便是敗在了他這突然的一劍之下。
而賀陽信次的這一劍,也是他傾畢生之力所創的劍法中最強的一式——神傳極劍流·最終奧義·三途朧月。
這是人世間至惡至殺的一劍,也是賀陽信次所遵循的武道的巔峰之技。
劍式乍現之瞬,賀陽信次以一種連玩家們都為之震驚的速度,將身影化入流光。
霎時,劍破血肉之聲,驟起!
晃眼一過,賀陽信次身影再現,而他手上的那把鈍劍,不知為何……竟然貫透了他自己的心臟……
“你現在懂了嗎?”林顏站在原地,半步都沒動,也沒人看到她在那一刹間做了什麼。
不過那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彌留之際,賀陽信次的確是明白了一些事……
原來,在“無劍境界”之上,還有更高的一重境界;達到那個境界的人,手中無劍,心中亦無劍。
真正的劍神,無須去問,也不會去在乎“劍在何處”。
在最後的時刻,賀陽信次也笑了,笑容中透出幾分淒慘,但其眼中卻沒有半點遺憾。
對一名劍者來說,能夠死在林顏這樣的對手手中,並能夠通過死亡了解到自身的渺小以及劍之真意……那他絕對也是死而無憾的。
“我還以為你不會殺他呢。”這會兒,封不覺已從【鬥魔降臨】的副作用下恢複、並灌下了一瓶生存值補充劑;雖然絮懷殤和倦夢還他們很想阻止覺哥回血,但考慮到林顏在場……他們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
“我的確沒打算殺他。”林顏又轉頭望著覺哥道,“他能否活下來,取決於他自己……若他的劍上尚存那麼一點兒仁者之心,他很可能就不會死。可惜,他的武道沒有什麼仁義,單純隻是一條鋪滿了死亡的血路……”
“哦……也就是說他死了活該嘛。”封不覺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靠近了賀陽信次的屍體。
這一刻,除了林顏之外,誰都知道他要乾什麼了……
“你要做什麼?”因此,會問出這個問題的人,也隻可能是林顏。
“拿一件東西。”封不覺回話時,已經用非常嫻熟的搜屍手法,把“劍舞草記”從賀陽信次的身上摸了出來。
在他拿到那件物品的同時,係統提示即刻在其耳畔響起:【您已獲得“劍舞草記”的所有權】;而其餘三名玩家,也如覺哥預料中的一樣,聽到了【主線任務已失敗】的係統提示。
“這就是劍舞草記?”待覺哥把物品放入行囊時,林顏淡定地問道。
“哦?”封不覺從對方的問題中猜到了什麼,試探著接道,“你也知道這劍譜的事?”
“當然知道。”林顏說話都是坦坦蕩蕩,沒什麼好隱瞞的,“就算我已不是江湖中人,這種路人皆知的消息……我又豈會不知?”
“那……”封不覺眼珠子一轉,又道,“你對這劍譜……應該沒什麼想法吧?”
“沒有。”林顏用很平常的口吻回道。
這話由她說出來,還是很具說服力的,畢竟……就算是寫下劍舞草記的裴旻本人複活,估計也不是她的對手……
“哦。”封不覺也擺出很隨意的樣子,應了一聲,隨即又道,“那你今天來這兒是……”
“我想出關去走走。”林顏回道。
這理由換個人來說絕對會被當成是扯淡……哪兒有那麼巧的事?劍舞草記在這兒出現的當天,你正好旅遊路過?
但,林顏這麼說……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妥。
“誒~巧了!我正好也想出關。”封不覺一聽,立刻來了個借坡下驢,接道,“既然順路,要不……咱倆就同行一段、順便聊上幾句?”
“好啊,我本來也是想跟你聊上幾句的。”林顏隨口回了一句,接著,她就過去牽上白馬,沿著臨閭鎮的主街繼續前行。
封不覺則是以最快的速度湊到林顏身邊僅一人之隔的地方,和她肩並肩一塊兒朝前走去。
“王老板,咱們的買賣還作數,你彆著急。”臨行前,覺哥也沒忘了給王窮吃顆定心丸;畢竟王窮也是“劍舞草記”的爭奪者之一,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封不覺很周到地跟這npc先打了聲招呼,意思就是——“劍舞草記我慢點兒還是會交給你的,但不是現在。”
王窮也是聰明人,按照他的想法……其實也是讓覺哥先把劍譜帶走更好;隻要覺哥站在林顏附近,那無論是他的人、還是劍譜,便都是絕對安全的。
相反,假如覺哥現在就把劍譜給王窮,王老板反倒很尷尬,因為另外兩撥玩家和埋伏在周圍的武林人士都是劍譜持有者的潛在威脅。
隻是……對於絮懷殤他們來說,封不覺眼下的舉動,就有點玩兒賴的意思了;他這麼一搞,另外兩隊人若是還敢對他出手,其結果八成就是被林顏給反秒回去。
但要是他們不動手的話,一個小時後,覺哥便可以聊著閒天取得劇本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