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母女重逢(14)(1 / 2)

“群芳樓”是處於“福樂院”一帶有名的青/樓,青、樓掛牌眾多姑娘,江南富貴風流的男子對這兒趨之若鶩。青春易逝,紅顏易老,一代新人換舊人。“群芳樓”除了已掛牌營業的姑娘之外,還常年培養新的生力軍。

尹羲打探到“群芳樓”培養買來的幼女的院子,這院子占地約有三百來坪,裡麵是兩層樓房,中間是院子,外是圍牆。

尹羲將馬先放在一旁,縱身躍進圍牆,輕功之妙,落地無聲。院子中正練習著走路姿態的小姑娘們和一個教導嬤嬤都發現了她。

她雖穿著男裝,卻沒有掩飾女子身份,她容顏氣質實在太盛,加上這輕飄飄的身手,令她們懷疑她並非塵世中人,一時之間居然就盯著她看,忘記驚叫。

尹羲因為這是她母親生活的地方,所以露出一個微笑:“抱歉,打擾了……或許我應該敲一下門。請你們諒解,我職業病,忘了。”

大俠們常常是有門不走喜歡翻/牆的,似乎不翻/牆就無法顯示他們絕佳的輕功。

那位年紀不算大,可是眼底滿是滄桑的中年婦女說:“姑娘來這兒有何貴乾?”

這畢竟不是什麼正經人呆的地方,像尹羲不亂說話時便像是久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女子,與這醃攢的地方格格不入。

尹羲經曆過多少風浪,這會兒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說緊張又不像,說渴望也不算,畢竟她明白她來尋找苦命的母親於自己來說是一件毫無利益的事。

尹羲總是看透看清這些利益關係,可是最後她仍然會做很多於她個人利益相悖的事,因為她是一個人類,而不是畜牲不如的生物。

她的心有幾分顫抖,終於鼓起一口氣,說:“敢問這位大娘,這裡有沒有一位叫尹昭雲的嬤嬤?我……是來找她的,我是她的親生女兒。”

在場的七八個小女孩和那個嬤嬤都不禁訝異地看著她,忽聽一間屋子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中年婦人。

那人身穿藍色棉布衣裙的女子,兩鬢夾著幾縷白發,眉目形狀極好,可是眼睛並不清澈,眼角長著細紋,可還能辨出她年輕時是一位罕見的美人。

那人怔怔地看著她,尹羲也打量了一下她,隻覺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

那人過了良久,才說:“請姑娘再說一遍,你找誰?”

尹羲見她眼中含著水光,心中了然八/九分,說:“一年半之前,蘇灼華帶著南宮星兒去了明霞山莊,我方知自己的身世。我總不能賴在彆人家,自然要來找我母親,我想接了母親一起生活。”

那人眼淚奪眶而出,疾步上前,想要靠近可是竟然有些害怕,唯恐自己身上不乾淨。

那人泣道:“你長這麼大了?我……我十幾年沒有見過你了,你這傻孩子,你怎麼能過來找我呢?”

這婦人正是尹昭雲。當年她為了孩子不得不攜恩求報,想讓蘇灼華抱走她,給她找戶清白人家收養。寧可孩子永遠不知道她,好讓孩子長大後不要淪落風塵或者被人看不起。

當初蘇灼華抱走她時,隻說會給她找一戶絕好的人家,尹昭雲一點都不知道蘇灼華起了報複南宮明和司徒瑤的心思,把尹昭雲的女兒當作報複工具。

等到蘇灼華將南宮星兒抱回來時,隻說是路上撿的,已然沒有了父母。蘇灼華讓尹昭雲將南宮星兒當女兒養,尹昭雲不敢拒絕。尹昭雲那時的病已好了,思念女兒時有另一個孩子做伴也是一中安慰。

畢竟不是親生女兒,尹昭雲求過蘇灼華一回,蘇灼華不欠她人情了,所以她也不可能在沒有籌碼的時候求蘇灼華第二次。

蘇灼華對孩子的感情非常複雜,她並不疼愛孩子,可是每年都來看她。孩子長大一些後,乖巧機靈,拜了蘇灼華為師,尹昭雲覺得南宮星兒不至於淪落風塵。

可是沒有想蘇灼華在江湖上惹上厲害的人物,她受傷中毒已深,這時蘇灼華發現在死前唯一能給她一絲人間溫情的就是南宮星兒。兩年前蘇灼華見過原主尹羲一麵,尹羲卻敢嘲諷她是對南宮明單相思的怨婦、瘋婦,是司徒瑤的手下敗將。

這兩相對比,蘇灼華就決定讓她們恢複原來的位置。尹昭雲也是在當時才知道親生女兒的去處,她不願意毀了親生女兒的幸福,可是她也無法阻止養女要恢複身份的合理訴求,畢竟她是無辜的,是為了父母的恩怨遭了罪。

尹昭雲一介風塵女子,年紀已然不輕,不過是社會的弄潮兒,人人可以欺負唾棄,她隻能隨波逐流。她隻盼望明霞山莊養了女兒十幾年有了感情,可以給女兒一個容身之地。

尹羲看著她,露出一抹笑,說:“我要來找你便來找你,這天下沒有我不敢做的事,隻有想和不想。你已經長了好些白頭發了,身體好嗎?”

尹昭雲嗚一聲哭了出來,說:“你都長這麼大了,我也老了。”

尹羲輕輕捋了捋她的發絲,也實在不能違心地說她還很年輕。儘管尹昭雲的年紀不會超過四十歲,可是她在風塵中煎熬並且養大一個孩子,這絕對不會輕鬆。

“娘以好好養著身體,白發也能變黑的。”

“你……你叫我什麼……”

“娘。”

尹昭雲終是顧不得自卑,一把抱住她哭了起來,口中叫著“我的女兒”。在場的王嬤嬤和七八個小女孩看到她們這個樣子也不由得眼眶濕了。

王嬤嬤從前也是妓/女,她羨慕尹昭雲有個女兒,而那些被賣的女孩想念她們自己的娘親,可是終究要麵對殘酷的現實。

尹昭雲拉著尹羲的手進了她屋子裡,她雖是風塵女子,屋子卻打掃得十分乾淨。當年她是名動金陵的花/魁名妓,不是市井暗/娼,當年多少富貴王孫對她趨之若鶩,招待富貴中人時屋子總得乾淨,是以養成了習慣。

尹昭雲為她斟了茶,端來了點心果脯,尹羲絲毫不見外也不嫌棄,就端著茶水牛飲,又撿了梅乾吃了。

尹昭雲深深看著女兒絕世的容貌,暗想:自己當年容顏鼎盛時也不及女兒的。

尹昭雲問道:“你怎麼就離開明霞山莊了,是莊主和夫人不容你嗎?”

尹羲道:“彆人的家終究是彆人的,我賴下去豈不是被人看不起。南宮星兒回去了,將心比心我也明白,隻要她在山莊看見我,心裡難免會發堵。從前占了她的身份雖非我所願,可終究享了她的福,到真相大白後豈能不知進退,讓她在她自己家住得不舒坦呢?況且,我一旦不是南宮莊主的女兒,便等於沒有了靠山,在山莊孤立無援,加上條規道德束縛,便要處處伏低做小。萬一夫人和小姐有個怨念無處可放,便是天天打我出氣也是沒有人管的。我才沒有那麼傻,趁他們還不好意思對我動手時就跑了。”

尹羲扔了一顆堅果進嘴裡,笑得眉眼彎彎,十分得意。

尹昭雲關切地問道:“莊主和夫人待你不好嗎?”

尹羲搖了搖頭:“那倒不是。當初他們以為我是他們的女兒,當然對我很好。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他們的女兒是被人換了,並不是棄了嬰兒,他們當年對我有多好,就說明了他們有多愛南宮星兒。所以十幾年的相處也難敵他們流著一樣的血。老實說,我長那麼大畢竟花了他們不少錢和精力,將來我賺錢了就還他們。”

尹昭雲聽說要錢,便道:“我還有一些積蓄……”

尹羲擺了擺手,說:“娘,我說要還他們錢不是問你要錢。我是一個武學天才呀,我要弄錢總有我的辦法,不用花你的錢。況且,我將來慢慢還,他們也沒有問我要錢。”

尹昭雲忙問:“你武功很好?莊主和夫人還能讓你練武嗎?”

尹羲歎了口氣,知道江湖上人人都會這麼認為,並不稀奇。

“娘,我現在的武功全是我自創的,和明霞山莊的武功毫無關係!他們那些二流武功哪裡及得上我半分?”

尹昭雲哪裡相信,說:“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呢。”

“我雖然吃過明霞山莊的飯,但是在武功上和他們沒有師承關係。”尹羲是代理人,她的金大腿確實和明霞山莊沒有關係。

尹昭雲將信將疑:“可是自創武功,談何容易?”

尹羲笑道:“要是容易的話,人人都是天才了,也就輪不上我了。這武功和詩詞歌賦一樣,都是人創造的。好比詩詞,李白鬥酒詩百篇,換作庸才鬥酒可寫不出詩,隻能放屁。我就是武學上的‘李白’。”

尹昭雲本想說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說“放屁”二字,可是此時母女重逢,何必說那些假道學沒用的東西壞了她的興頭?

尹羲又問尹昭雲這些年如何過的,尹昭雲才簡要敘述了。

“七年前,我又大病一場,等到病好了,容色已衰,麵黃肌瘦的,群芳樓的媽媽終於允我在這裡教導這些孩子。”

尹昭雲暗自垂淚,尹羲明白妓/女是賤籍,不能擁有獨立的戶籍,屬於青樓的財產。沒有良人的戶籍依附就根本擺脫不了。

尹羲握著手中的劍,說:“娘,你還記得當年是誰賣了你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