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明白這次事件,雖然不是她的錯,但是她有責任。所以在南宮星兒和方氏兄弟出獄後就去探望,並且抓了一些補藥給他們。
尹羲見到南宮星兒時,她正趴在榻上,神態倔強。
尹羲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那個……我內功不錯,我運功給你活血化瘀,明天就不怎麼疼了。”
南宮星兒抬起頭,目似寒星:“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尹羲自知她實在太冤枉了,不然自己可不會湊上來。
“我能看你什麼笑話?你快些好起來,你才有力氣笑話我。”
南宮星兒抿著唇,想起自己從小就吃過那麼多的苦,如今回了家,還要遇上這麼倒黴的事,悲從中來。
“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麼生來就要害我!我到底欠你什麼了?”
尹羲坐在她床沿,南宮星兒不禁拚命地推她:“走開!你不要坐我的床,我嫌你臟!”
尹羲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你忍了很久了吧?剛剛回你的親生父母那裡,你不習慣,你擔心得到的又很快失去,你害怕自己的不得體會讓山莊上下看不起,你不敢做你自己,我都能了解。”
南宮星兒雙目含淚瞪著她,咬牙道:“你來是看我不夠慘,還要來氣我。我死了,你就能回去當南宮家的大小姐了嗎?”
尹羲搖頭:“我永遠姓尹。老實說,我不會因為娘而有多難堪,可是我每一次看到娘那種歉疚又自卑的眼神,我就非常心酸,我無法改變她過去的人生。那十幾年你一個小小孩童吃了那麼多苦,我應該多理解你,多包容你的恨。我希望你的恨可以早一點淡化,然後快樂地當你的大小姐。”
“不會化解的,不會的!你永遠恨你!你要我不恨你,你就自廢武功!”南宮星兒眼神惡狠狠的,帶著一種快意地狂想。
尹羲愣了愣,歎道:“那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你長於明霞山莊,你能對武功有這樣的領悟嗎?”
“我的武功已高過你父親許多,明霞山莊能培養得出我嗎?”尹羲發現這因果無法用話語了結,她又不接受她運功為她療傷,隻好告辭離開。
南宮柏正在門口,看到尹羲就想和她再說幾句,南宮星兒聽見了點動靜,便堵氣大聲喊他:“大哥!你在乾什麼?你什麼臟的臭的都放我屋裡來,我都這樣了,你還欺負我!”
南宮柏不由得難堪,對尹羲說:“羲兒先回去吧,謝謝你的好意了。”
說著,南宮柏又進屋去瞧妹子,尹羲出了客棧內院,到了外堂用餐的地方,就見李煊坐在那裡。
他衝她生硬地招了一下手,尹羲覺得這是把她當小狗了,翻個白眼,直接出了客棧。
李煊拿著折扇重重敲了敲桌子,從桌子上站了起來。
李煊跟了她一條街,也不好意思跟緊了,可是因為離得遠了,她一個轉彎,他跟上去後就不見她的身影。
李煊前後左右看看,又施輕功到了街旁的屋頂,他正要觀測,就見底下有個丫頭招呼巡街的捕快,指著他說:“官差大哥!看!飛天大盜!快抓住他呀!”
捕頭仰頭一看,不禁抄出家夥,喊道:“好賊子!你快下來!”
李煊差點氣過背去,飛身下來,捕頭讓兄弟們將他圍起來,李煊才從懷中一摸,掏出一塊金牌。
捕頭一看那金塊樣式,才忙跪了下來:“小人參見上官,不知上官正在辦差,小人多有冒犯,小人罪該萬死。”
李煊說:“忙你們的吧。”
幾個官差忙作鳥獸散。尹羲本來倚在牆角吃梨看戲,看他輕鬆開掛化解,老大沒趣,輕輕搖了搖頭。
李煊沉著臉,走近幾步:“你叫你,你乾嘛跑?”
尹羲歪了歪腦袋:“你叫你的,我跑我的,咋滴了?”
李煊深呼吸,說服自己,不要跟她吵,她就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惡女,這是她的本色。
“我找你有事兒。”
“你不會是來忽悠我跟你們一起乾吧?你和張昭要是合起夥來輔佐我稱帝當女皇,我都沒有什麼興趣,那你覺得我會有興趣去輔佐你們主公嗎?你都已經當了祁國公了,還要從龍之功,還想當王爺嗎?”
李煊眼睛陰森森地看著她,握緊拳頭,說服自己忍住脾氣,否則沒有辦法和她交流。他深吸一口氣,才從袖中取了一張紙遞給她。
“啥?”
李煊說:“你……你母親的戶籍,身契我燒了。彆再住福樂院了,你母親住了半輩子了,帶她過一過不一樣的生活吧。”
尹羲沉默了,看著那張紙愣了許久,說:“你……你武功高、又有爵位,也要去群芳院贖人嗎?”
“我讓下屬辦的,我怎麼能去那樣的地方……”
李煊因為小時候的噩夢對“男/男之事”和“男/女之事”都十分忌諱,當然不會去妓/院。
但是李煊少年時喜歡對少女說些輕薄的話,挑動她們芳心大亂。他潛意識裡想憑借這些證明自己是個招女人喜歡的純爺們,而不是被壓在身下的象姑或兔兒爺。但是他這些陰暗隱諱的心理是不會被外人知道的。
李煊又說:“我也沒有彆的意思。”
尹羲卻笑道:“我是說,你為什麼不仗著武功和地位,將群芳院砸了,為什麼還要花錢贖呢?”
“花錢贖是最簡單的方法,砸了群芳院,他們總不會就此作罷。”
“你還怕他們嗎?”
“不是怕……”
“那是什麼?”
李煊也說不清是為什麼,隻是但凡他想起這件事,就天生認為該這麼解決。
尹羲卻說:“我的母親是小時候被家裡的惡仆害了,才被人販子抱走,人販子將她賣到了群芳院。我是問你,人販子拐賣人口是符合大晉律例嗎?”
李煊回道:“當然不符合大晉律例。”
“如果不符合大晉律例,我們為什麼要承認這筆買賣?你的觀念裡就是承認惡人害了善良的人後的現狀,覺得惡人拿走當初的賣身銀子是合理的,現在像我娘一樣的人還要自己再出銀子贖自己的身。”
李煊不由得細思這事的邏輯,也覺得有問題,可是這種事在大晉江山之下不知有多少。
“不承認,又能怎麼樣?”
尹羲淡笑道:“將來,如果你的主公得了天下,你和張昭都是朝廷重臣,你們就沒有想過怎麼解決這一件不合理的事嗎?”
李煊確實沒有想過,他們這些懷著王圖霸業的夢的人想要的是權勢,極少能站在苦難的百姓的角度思考。
“那你有什麼高見?”
“這是最基礎的,就算是抄作業都行。漢光武帝時先後九次下詔釋放奴婢,鼓勵生產,滋生人丁。讓皇上釋放被非法拐賣到賤籍的人口,編戶人丁不就多了嗎?人販子和老鴇將人口的紅利奪走了,皇上和朝廷的賦稅就少了。”
能集結更多的力量打擊人口買賣,都是好事。
李煊眼睛一亮,倒想起在史書上看到過,點了點頭:“你居然想得這麼遠,我得仔細琢磨琢磨,再上奏皇上。”
尹羲折起尹昭雲的戶籍,說:“行,哪日你們朝廷刑部要是海捕人販子,我可以賺點跑腿費。功勞歸你,錢歸我。”
效忠他們的主公,尹羲對此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如果將來要打擊人販子,她可以和他們官門中人深度合作。
李煊笑道:“好呀。”
“我娘等我回家吃飯,我走了,改日再請你喝茶。”尹羲朝他抱了抱拳,就轉身走了。
李煊衝她喊道:“改日是哪日?”
尹羲那話是客套,她衝張昭會這麼說,甚至衝管鐘淩也能這麼說。但是從來沒有人問她“改日是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