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字記之曰心(2 / 2)

慶餘年 貓膩 5045 字 4個月前

範閒沒有理會他的馬屁,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今日之事看著簡單,但其實他很動了一番腦筋,首先就是一直用本官自稱,先拿穩了官員的身份,讓海棠清醒地意識到,這不僅僅是江湖上的廝殺,以免這位姑娘會因為身中春藥惱羞成怒,忘了應該注意的很多事情。

而那首李清照的如夢令,則是無恥的範閒在京都的時候就準備好了的,自從言若海告訴他,北方有一個叫做海棠的奇女子,範閒就開始準備這種酸麻至極的手段,他甚至還準備了一首韓愈“懶起”:“昨夜三更雨,臨明一陣寒。海棠花在否?側臥卷簾看。”

但這詩較諸李清照那首顯得更親密,所以今天沒敢用。範閒微微一笑,自己刻意說是看著海常柔弱,所以有所感,想來應該讓那個中了春藥的女孩子很高興吧,自小就是一代宗師的女徒弟,被愚癡的百姓們當成天脈者供奉,出師之後,暫無敵手,真是一位女中蒙傑,可是越是這種女孩子,其實越希望在彆人的眼中,自己是個柔弱的角色——一個女人,就算她是女王,其實還是女人。

範閒或許不是天下最能看穿他人心思的人,但一定是最了解女孩子心思的男人。因為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裡,根本沒有哪個男人願意用平等的態度,細膩的精神去分析女孩子們到底想要什麼。

範閒願意,因為他愛一切乾淨的女子,所以才能夠雖著痕跡卻依然讓對方受用地拍了幾記香臀。

他從懷裡取出那枚與贈給海棠一模一樣的解藥,咕碌一聲吞下肚去。王啟年好奇問道:“什麼藥?”範閒扔了一顆給他:“六轉陳皮丸,清火去熱,常備常服。”

範閒配的春藥哪裡會有解藥,隻要用冷水泡泡,過個一天就好了。海棠中的春藥是真的。但之所以半天都沒有逼出去,關鍵是北海湖裡的蘆葦作祟,那些蘆葦每年春時,那種圓筒形的葉鞘都會長出一種葉舌毛,這種白毛落入水中,與範閒配的那種藥內外互感,更會讓女子身體麻癢。以為自己餘毒難清。

也正因為如此、海棠才會沉默接受了範閒用解藥換平安的協議。

範閒想到此節,不由搖頭大歎,自己真是一個極好運的人啊,隻是不知道這種好運氣什麼時候會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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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使團便停駐在湖畔的山穀裡,斷了腿的肖恩有些無神地守在馬車中,知道迎接自己的,必將是被北齊皇室囚禁的下場,那些戰家的人,一向極其狂熱。為了找到神廟的下落,一定不會讓自己好過。而苦荷為了防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應該會動用他的力量殺了自己吧?至於虎兒……這位老人忽然有些厭倦了勾心鬥角,心想若晨間就死在範閒的手裡,或許還真是個不錯的結局。

越過邊境的使臣還沒有回來,估計此時正在北齊官員的酒桌上發飆,確實如此,霧渡河鎮外的那些屍首已經被慶國方麵收集妥當。這些就是北齊軍隊擅入國境,妄圖劫囚的最大罪證。

當今天下大勢,慶國主攻,諸國主守,也由不得範閒這一行使團大發飆怒,借機生事。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北齊那邊的接待官員,終於平複了慶國使臣的怒火。

秘密協議與明麵上的協議終於開始進人下一個階段。

使團的馬車拖成了一道長隊,緩緩地繞過北海湖邊,轉入了另一個山穀。範閒坐在馬車上,看著那麵浩翰無垠的大湖,看著湖上漸漸升騰起來的霧氣,麵無表情,心情卻有些複雜。

馬車壓著草甸,留下深深的轍痕。翻出新鮮的泥土,四輪馬車運轉得極為得力。才沒有陷在濕草地裡麵。

入鎮之前,範閒最後一決上了司理理的馬車。二人靜靜地互視著,過了一會兒之後,範閒才輕聲說道:“入北齊之後,我就不方便多來看望姑娘。”

司理理微微頜首,麵色也顯得平靜許多,柔聲說道:“一路來,辛苦大人了。”

範閒看著這女子的柔媚容顏,彈潤身軀曲線,微微側頭,似乎準備說些什麼,最後依然無奈地閉嘴不言,離開了馬車。

……

霧渡河鎮外的草甸上,還殘留著昨日血腥作戰的痕跡,土丘下最深的那片草叢中,竟然還有遺漏的斷肢與殘缺兵器。

範閒伏在車窗上,看著草地裡的痕跡,想到昨日黑騎恐怖的殺傷力,暗自心驚。那些北齊人屍首都己經運回國了,至於日後要賠償什麼,要付出什麼,不是範閒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

車隊入了鎮子,並未作絲毫停留,就在鎮中那些麵色麻木的百姓注視中,緩緩壓著青石板路,一路向著東北偏東的方向繼續前行。車簾依然拉開著,這是範閒的個人習慣,他喜歡坐在馬車上,看著沿途的人和景色,而不願意被一張黑布遮住自己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