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神仙局背後的神仙(2 / 2)

慶餘年 貓膩 10290 字 7個月前

“而且也彆相信言若海會查不出這件事情來,其實你我都知道,那一次他被鹽商的妾室們送的五萬兩銀票給迷了眼。”

“所以說。”老跛子下了結論,“沒有什麼神仙局。所有的事情都是人為安排出來地,就算當中有湊巧出現的變數,也是在我的掌控之中,如果無法掌控的話。陛下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死了。”

五竹冷漠說道:“世界上從來沒有完全掌控地事情。”

“我承認西胡刺客與那位小太監的存在,確實險些打亂了我的整個計劃……不過好在,並沒有對陛下的安危造成根本性的影響。”

“從你的口氣裡,我無法查覺到,你對於皇帝有足夠的忠心。”

陳萍萍笑了起來:“我效忠於陛下,但為了陛下的真正利益,我不介意陛下受些驚嚇。”

“什麼是真正的利益?一個足夠成熟的接班人?”或許隻有麵對著陳萍萍這個老熟人,五竹地話才會像今天這麼多。

“謀劃。”陳萍萍正色說道:“政治就是一個謀劃的過程,陛下要趕走葉家,光一把火。那是遠遠不夠的。”

“你覺得那個皇帝如果知道了事情地真相,會相信你這種解釋?”五竹冷漠說著。

陳萍萍搖搖頭:“隻要對陛下有好處,我能不能被相信。並不是件重要的事情。”

五竹相信他和費介都是這種老變態,輕聲說道:“你那個皇帝險些死了。”

陳萍萍很習慣於他這種大逆不道的稱呼,從很多年前就是這樣,五竹永遠不會像一般的凡人那般口稱陛下,心有敬畏。

“陛下不會死。”老頭兒說的很有力量。“這是我絕對相信地,不要忘了,陛下永遠不會讓人知道他最後的底牌。”

“他死不死。我不怎麼關心。”五竹忽然偏了偏頭,“我隻關心,他差點兒死了。”

兩個他,代表著五竹截然不同的態度。

陳萍萍苦笑了一聲,他當然清楚範閒意外受了重傷,會讓老五變成怎樣恐怖地殺人機器,即便是老奸陰險如他,麵對著冷漠的五竹時,依然有一股子打心底深處透出來的寒意。所以他嘗試著解釋一下:“範閒在擔心,皇帝會不會因為他的崛起太過迅速,而對他產生某些懷疑,所以我安排了這件事情,一勞永逸地解決他的疑慮……當然,我布置了故事的開頭,卻沒有猜到故事的結尾。”

他微微笑著,似乎很得意於自己還記得小姐當年的口頭禪:“雖然說這和影子也有很大的關係,他老想著與你打一架,你又不給他這個機會,所以難得有機會和你地親傳弟子動手,他實在有些舍不得,當然,如果範閒不追出來受這麼重的傷,這件事情也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五竹忽然很突兀地說道:“你讓影子回來,我給他與我打架的機會。”

這冷笑話險些把陳萍萍噎過氣去,咳了半天後,攤開雙手,說道:“隻是意外而已。”

五竹很直接地說道:“如果隻是意外,為什麼他在我來之前,就已經逃走了?”

陳萍萍滿臉褶子裡都是苦笑,咳了許多聲才青複了下來:“這個……是我的安排,因為我擔心你不高興,讓他出什麼意外,要知道我身邊也就這麼一個真正好使的人……如果你連他都殺了,我這把老骨頭還怎麼活下去?”

五竹沒有說話,隻有在夜風中飄揚著的黑布,在表達著他的不滿。

“我死之後,影子會效忠於他。”陳萍萍很嚴肅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回報。

五竹微微偏頭,似乎在考慮範閒會不會接受這個補償,想了一會兒,基於他的判斷,像範閒這種好色好權之徒,肯定會對一位九品上的超強刺客感興趣。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在南方找到我,說京裡有好玩的東西給我看……難道就是這出戲?”

“範閒總說你在南邊玩,我本以為他是在騙我。”陳萍萍說道:“沒想到你真的在南邊,這事情很巧。”

陳萍萍忽然往前佝了佝身子:“我是準備讓你看戲,隻可惜我低估了範閒的實力,也低估了範建的無恥。這老小子,知道火是陛下放的,就著急著趕範閒上樓去救駕……”老人尖聲笑了起來,“沒讓你看到。可惜了。”

五竹緩緩抬起頭來:“你想殺太後?”

陳萍萍搖了搖頭:“太後畢竟是範閒地親奶奶,而且小姐那件事情,她雖然旁觀著這件事情發生,而沒有對太平彆院加以援手,但畢竟她沒有親自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到目前為止,我查出來的不足以說明任何事情。”

五竹搖了搖頭,很冷漠地說道:“如果將來你查到了些什麼,或者是我發現了些什麼,不管範閒怎麼做……我會做。”

陳萍萍知道“我會做”這三個字代表著怎樣的決心與實力,但他依然堅定地搖了搖頭:“老五。雖然你是這天底下最恐怖的人物,但依然不要低估一個國家,一座皇宮真正……地實力。而且老夫既然是監察院的院長。也必須考慮慶國的天下怎樣能安穩地傳遞下去。”

“不要忘了,這也是小姐的遺願。”他微笑說著:“所以這些比較無趣的事情,還是我來做吧。”

“那你本來究竟準備讓我看什麼?”

陳萍萍忽然歎了口氣,聲音顯得有些落寞:“既然這場戲沒有上演,這時候就不要再說了。”

五竹的反應不似常人。似乎根本沒有追問的興趣,乾淨利落地轉身,準備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帶著少爺去了澹州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麵。”陳萍萍忽然在他的身後歎了一口氣,“十七年不見,這麼快就要走?”

五竹頓了頓,說出兩個乾巴巴的字:“保重。”

然後他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隻是以五竹地實力與性情,能讓他說出保重這兩個字,已經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至少,陳萍萍覺得心裡頭多了那麼一絲暖意。

陳圓的老仆人走了過來。推著他地輪椅往房裡走去。陳萍萍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有些滿足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說,能夠成功誘使那兩個耐心極好的侍衛和小太監動手……我算不算一個很厲害的人?不過要謝謝那位西胡的刺客,如果他看著範閒上了樓,便知趣的繼續埋伏著,這事兒便很無趣了。”

老仆人苦笑說道:“院長大人算無遺策。”

陳萍萍歎息道:“天生勞碌命,時刻不忘為陛下拔釘子……哪裡算得過陛下啊。”

在皇宮裡又住了些日子,直到霜寒漸重,天上隱有飛雪之兆時,在範閒地強烈要求下,慶國皇帝終於允了他回家。

經曆了懸空廟救駕一事,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通過宮中養傷,陛下震怒這多般細節中,發現範閒聖眷不止回複如初,更是猶勝往常,畢竟拿自己的身體,擋在奪命一劍前麵,就算是邀寵之舉,卻也是拿命換回來地恩寵,沒有太多人會眼紅,隻是一昧的嫉妒而已。

範閒出宮之日,各宮裡都送來了極豐厚的禮物,就連皇後也不例外,而二皇子的生母淑貴妃的禮物尤其的重,諸宮裡都透著風聲,除了寧才人情性豪爽,宜貴嬪與範家親厚,不怎麼在意外,沒有哪位娘娘敢輕視這件事情。

連太後老祖宗,都將自己隨身用了十幾年的避邪珠賞給了範閒,那些娘娘們哪裡敢大意。

範閒半躺在馬車之中,雖然胸口的傷勢還未全好,但至少稍微翻身沒有什麼問題了。他掀開車窗的簾子一角,借著外麵地天光,看著手中那粒渾圓無比的明珠,微微眯眼,心想,莫非正牌奶奶終於肯接受自己的存在了?

一路上,林婉兒與若若最是高興,在宮裡呆了這麼些天,著實有些悶了,而且範閒的傷一日好過一日讓姑嫂二人安心了不少。

馬車行至範府正門,兩座石獅之間,早已在台階之上鋪好了木板,範府中門大開,像迎接聖旨一般,小心地將馬車迎了進去。

一般而言,馬車不可能直接通正門入府,但大少爺傷成這樣,自然要安排妥當。

馬車直接駛到了後宅旁邊,藤子京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將範閒抬了下來,思思小心翼翼地護在旁邊,她沒有資格入宮,這些天在家裡是急壞了。

範閒看著她微紅的臉頰,嘲笑了幾句,轉過頭來,便看見了父親與柳氏二人。

他望著父親眼中那一抹故作平靜下的淡淡關懷,心頭一暖,輕聲說道:“父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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