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大宗師,黑布,謎語(1 / 2)

慶餘年 貓膩 10294 字 4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雪還在下著,圓中石磨旁的範思轍終於拉完了五十轉,氣喘籲籲地扶著石磨,隻覺得渾身腰酸背痛,根本直不起腰,而臉上的汗水化作熱氣蒸騰而起,遇寒氣而白,看上去就像整個人都在冒煙一樣。

“擦擦,然後換身乾爽衣服,免得凍著了。”海棠遞了一疊整整齊齊的衣服給他。

範思轍氣苦地搖搖頭,進裡屋去換了衣服,不一時從屋裡出來,嚷道:“又沒個洗澡的地方,渾身汗臭味怎麼辦?”

海棠看了他一眼,笑道:“大冬天的,你哥作的那套東西又沒運到上京來。”

範思轍忍不住又搖搖頭,說道:“我哥把我趕到北邊來……可不是為了讓你折磨我。”

“玉不琢不成器。”海棠麵色平靜說道:“狠得在皇宮裡聊天時,範閒曾經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什麼話?”範思轍好奇問道。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其實,範閒說孟子這段話的時候,想著的是北海畔,草葦中的海棠春景而已。不過範思轍和海棠並不知道那人的齷齪想法,範思轍聽著這段話,隻覺一股寒氣往頭頂在衝,顫著聲音說道:“晚上……不會還沒飯吃吧?”

海棠微微一笑說道:“晚上不在這兒吃。”

說話間,園外有人極其恭敬地接了一句:“二少爺,晚上屬下作東。”

範思轍大訝於此人接話如此自然,回頭望去。一見竟是王啟年!在它鄉驟遇親人,想著這些日子裡的苦楚,想到馬上有可能脫離苦海,範思轍神色激動。哇哇怪叫著,往籬笆牆外衝了過去。

“吃完飯,還是要回來的。”海棠在後麵輕飄飄丟了句話,穿過漫天風雪,鑽進了範思轍的耳朵裡,讓他打了絲寒顫,無比失望。

等他衝到了籬笆處,才回身惡狠狠吼道:“我是來上京掙錢地!不是來當苦力的!”

海棠已經複又坐回了躺椅上,麵無表情說道:“一千兩銀子,哪有這麼容易變成一萬兩?我就覺著範閒把你逼的太狠。不要忘了,你的銀子現在都在我手上。”

籬笆外地王啟年對範思轍使了個眼色,示意這位小爺最好彆得罪朵朵姑娘。連小範大人在這位姑娘手上都沒落個全屍,您這是何苦來著?

範思轍氣惱地悶哼一聲,推開籬門。

王啟年笑著對簷下的海棠行了一禮,說道:“海棠姑娘,那我這就去了。”

海棠望了他一眼。忽然靜了下來,半晌後才說道:“王大人,你真準備這麼急著讓他接手崔家?”

王啟年心尖一顫。實在想不到對方竟連範提司的這個安排都知道,不清楚範閒與海棠之間究竟有多少默契,隻好苦笑著應道:“姑娘這說的什麼話?”

對於範思轍的安排,海棠當然清楚,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麼,隻是叮囑道:“才開始動手,你不要太著急。”

王啟年讓下屬給範思轍取了個笠帽與雪披罩著,一方麵擋著風雪。另一方麵也是遮著他的容顏。然後他對海棠行了一禮,便準備離開這座皇宮旁上的田圓。

“最近的那封信,您也看了?”海棠半倚椅上,似笑非笑望著籬外欲行的王啟年。

王啟年聞言一怔,滿臉苦笑道:“職責所在,海棠姑娘恕罪,還請信中代小老頭兒分說幾句,讓提司大人彆欺負我家閨女。”

海棠嗬嗬笑了起來,心想這位慶國鴻臚寺常駐北齊居中郎、王啟年大人,果然是個有趣之人。

圓外安靜了下來,海棠就這樣合衣在椅上閉著眼睛睡著了,上京今日風雪交雜,呼嘯而過,聲聲噬魂,寒氣逼人,這位村姑在這般冷酷的環境中睡地極為安憩,唇角似乎還帶著微微的笑容。以她驚人的修為,自然不在意外寒侵體,反而卻能比平凡人更容易親近自然,比如春時柔媚地自然,比如冬時嚴酷的天地。

雪,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漸漸繽紛,簷下穿著花棉襖的姑娘睡的很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棠緩緩睜開雙眼,清明無比的眸子裡映著簷外紛紛落下地雪花,還有簷畔漸長的凝冰,不由閃過一絲喜悅與滿足。

“老師,您來了。”

……

……

圓外玉泉河畔的石徑中,厚雪早鋪,此時有一人正緩緩踏雪而來,風雪仿似在這一瞬間消失了一般,隻聽得見那人每一步落在雪上,所發出地沙沙之聲。

那人的雙足沒有穿鞋,就這樣**著踩在雪地上,堅定而誠懇,不一時便到了圓子前方,伸出手,輕輕推開籬門,徑直走到簷下,伸出手掌在高興的海棠腦袋上輕輕一撫,說道:“來看看你。”

天下四大宗師之一,被世間萬民視為神袛的苦荷國師!

如果讓範閒看著這一幕,一定會腹誹對方長的如此平常無奇,比竹帥差遠了,甚至都不及葉流雲腳踏半舟逐浪去的風彩。

尤其是當他取下頭上的笠帽,露出那顆大光頭後,更沒有了一絲超然世外的脫離感,隻是一個很簡單很常見的老人而已。隻是他身上那件純白色地樸衣,**著的雙足,宣示著他的苦修士的身份,雖然當年從神廟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進行過一次苦修。

海棠恭敬無比地向老師深深行了一禮,然後請這位人間最頂尖地人物入屋,奉茶,如小女生一般。滿臉天真爛漫地坐在他的身旁地上,也隻有在這位大宗師的麵前,海棠才會順從的如此自然。

苦荷麵容清矍,雙唇極薄,雙眼陷地極深,目光卻是更加深遠,他帶著一絲憐愛之色,看著自己真正的關門弟子,微笑說道:“為師自西山來。”

海棠麵露異色,吃驚問道:“找到肖恩大人的遺體了?”

苦荷緩緩放下手中茶杯。眼中含著一絲笑意,說道:“在絕壁間的一個山洞裡,發現了這位老朋友的遺骸。”

海棠皺眉道:“西山絕壁?”

苦荷自南方歸來後。便閉關不出,北齊有些人猜到這位大宗師應該是受傷了,卻不知道那一場發生在沒人知道地方的恐怖決鬥……的另一方是誰,有人猜是四顧劍,有人猜是葉流雲。還有人猜是慶國隱藏最深的那位大宗師,誰都沒有想到,是五竹與他兩敗俱傷。

而苦荷傷好之後。開關第一件事情,便是細細查問肖恩回國後的動向,雖然這位大宗師對於皇宮裡那對母子的鬥氣有些隱隱恚怒,但是天一道稟承神廟之風,極少乾涉政事,也不好多說什麼,但對於肖恩地死活,這位似乎外物早難縈懷的大宗師,卻是十分看重。

西山那處絕壁已經搜索了許多次。山上山下都沒有找到肖恩的屍體,這成為了北齊朝廷最刺骨地一個問題,如果那位老人還活著,隻怕被軟禁在府中的上杉虎會重新活躍起來。

不過對於海棠來說,既然狼桃師兄斷言肖恩被彎刀一刺後,生機全無,她自然會相信。

苦荷大宗師,對於自己首徒的判斷也沒有懷疑過。

所以北齊人隻是在思考一個問題——肖恩的屍體究竟在哪裡?

……

……

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量進行搜尋,西山被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肖恩和那位神秘人地下落,畢竟北齊人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像壁虎一樣,在西山如鏡子一般光滑的絕壁上爬起來。

後來是苦荷國師發了話,北齊人悻悻停了搜索,沒想到這位大宗師竟然是放下身份,親自前去查探。也不知道苦荷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終於在這大風雪天裡,在絕壁地山洞裡發現了肖恩的屍體。

海棠吃驚地看著老師,這才注意到老師的雙腳踝部有一道小小的傷口,關切問道:“那處絕壁怎麼下得去?”來不急問肖恩的問題,她最關心的當然是苦荷的身體,畢竟老師如今年歲大了,而且又才傷愈不久。

苦荷輕輕搖了搖頭,微笑歎道:“下去有些麻煩,卻不是做不到,係根繩子就好了,隻是想不到狼桃逼下崖去的那人……竟然可以輕易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