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霸得蠻、耐不得煩(2 / 2)

慶餘年 貓膩 9971 字 4個月前

所以眾官地目光,有意無意間都掃了那三人一道。

範閒就像是沒有察覺場間的暗波洶湧,和聲說道:“朝廷總不能虧欠子民,前些年的欠帳總要逐步補上。隻是事情有些繁雜,斷然是不能急的。”

不能急……眾官心頭再次一鬆,卻被接下來的話嚇的不輕!

“三天。”範閒微笑著伸出三根手指頭,望著眾官員說道:“給諸位大人三天的時間。將所有的帳給我填回來,欠下麵工人的工錢都補回去,記得……用太平錢莊的利錢為準。”

“三天之後,如果還有工人到本官這裡說他地工錢沒拿到手。”範閒說道:“或者說讓本官監察院的下屬們查了出來……對不起諸位,本官是要露點兒狠勁兒了。”

他雖然微笑著,但官員們已經感覺到一股寒冽的味道開始傳遍四周。

……

……

那一直安坐如素的三位仁兄終於坐不住了,麵帶謙卑地站起身來,說道:“大人。下官有話稟報。”

“講吧。”範閒煞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

“拖欠工錢之事或許有之,

但是數目並不大,而且往往是做帳不順。”那人嗬嗬笑道:京都來,或許不清楚這些地方地刁民厲害,那些人拖家帶口的來做工。明明就是一個人在工坊做事,但他偏偏要報三個人。不是我們拖欠工錢,實在是他們想騙朝廷的銀子。”

“噢?”範閒噫了一聲:“還有這等把戲?”

“是啊。”那人明顯沒有看出範閒話語裡的譏諷意味,大喜過望說道:“大人,那些工人奸狡陰滑,仗著朝廷心疼百姓,便敢獅子大開口,但凡有些要求不能滿足,便會消極怠工,甚至還有些更壞的家夥,竟是敢在工序裡做手腳,這些年來不知道讓朝廷損失了多少銀子。”

此人一勁兒將臟水往工人的身上潑,還不是想著範提司再如何好清名,但畢竟是官員一屬,怎麼會將屁股坐到工人那邊?所謂屁股決定腦袋,不愁你不站好隊。

範閒卻在心裡冷笑著,這話說的……把自己常犯的賤全推到工人身上,但他麵色不平,歎息道:“啊,想不到陛下如此仁明,這些人居然還如此不知足。”

那人賠笑說道:“確實如此,拖欠工錢之事,等下官回去之後,一定細細查清楚,不過那些鬨事地工人也不能輕饒,大人切莫被這些奸人言語蒙蔽,那些人奸滑的狠,委實不是個什麼東西。”

範閒看著此人,忽然皺起了眉頭:“請問大人是?”

副使趕緊在一邊介紹道:“這位是是甲坊的主事官,蕭大人。”

“蕭大人?”範閒似乎有些吃驚,“甲坊主事官?司庫之首?”

那位姓蕭的三大坊主事人趕緊行了個禮:“正是下官。”

範閒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開口說道:“你一個區區主事。隻不過是個小小司庫,朝廷給了你一個不入流的品級,連官身都沒有,怎麼敢在本官麵前自稱……下官?”

眾人一怔。

他地聲間陡然間冷了下來:“口口聲聲下官……你又是哪門子的官?本衙今日頭一遭開門,你一個區區主事不在衙外候著傳問,居然敢大咧咧地入堂,還敢坐在朝廷命官之間。真是……好大地膽子!敢請教,你又是個什麼混帳膽大的東西?”

……

……

嗯?

堂間安靜了半天,直到過了許久,眾官員們才聽清了範大人……是在罵人?

頓時場間轟的一聲炸開了鍋,這還了得!自內庫被歸為皇室所有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指著三大坊主事的臉罵娘!就連長公主當初接手內庫後,頭一遭來閩北衙門,對這三名三大坊的主事也是好生溫柔,怎麼這位範大人就敢披頭就罵?

那位甲坊主事蕭大人也愣在了當場,他沒想到範大人就算不籠絡自己也罷。居然如此不給自己麵子,罵地如此之凶!他悶哼一聲,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但對著堂堂“皇子”,也不敢說什麼,悻悻然一拱手,便要回座悶聲當菩薩去。

“撤了他的座。”範閒雙眼一眯,眉間皺成極好看的小圈,和聲說道:“本官麵前,沒有他的座位。”

“範大人!”那位主事官勃然大怒。屁股還沒挨著座位,就重新站直了身子,強抑著內心憤怒,說道:“不要欺人太甚。”

範閒根本不理會此人。自喝著茶,與身旁麵色尷尬的葉參將,副使說著閒話。

說話間,他身邊的監察院官員已經下去,將那名蕭大人推到一邊,撤了他的座位。如此一來,事情真是大了,不止底下的官員們都紛紛出列說情。就連那位葉參將也壓低聲音在範閒耳邊說道:“範少爺,給他們留些顏麵吧。”

“給他們留顏麵?”範閒笑著說道:“今兒就是專門削他們臉來的。”

葉參將一悶,不敢再繼續說話。

打從內庫開衙至今,三大坊的主事在衙門裡都有自己地座位,地位特殊。從來沒有人如此侮辱他們的存在,此時見著甲坊主事受辱。另兩位大坊主事也終於坐不住了,起身站在那位蕭大人身邊,對著上首的範閒寒聲說道:“既然大人認為衙中沒有咱們的座位,不若一起撤了吧……反正三大坊不過是些下賤之人。”

不是賭氣,而是在拿三大坊壓人。

範閒抬起頭來,看了麵前站做一排的三位主事,微笑說道:“當然是要一起撤,你們以為還能有你們的位置?三大坊裡當然不全是下賤之人,不過諸位既然自承,本官也便信了。”

“大人!”

三大坊主事沒有料到範閒竟是步步進逼,言語間沒有給自己留一絲退路,這才知道對方不止是要樹威,竟是要趕儘殺絕,可是……你範閒有什麼底氣?難道真想看著三大坊垮了不成?

三大坊主事再次應話的語氣便變的狠了起來:“大人,不知三大坊有何得罪之處?”

“盤剝工錢,欺男霸女,以技要脅朝廷,不敬本官,當然……”範閒盯著三人說道:“你們得罪的不是本官,得罪的是三大坊裡地工人,還有養你們的朝廷與天下萬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三位主事大怒說道:“大人初來轉運司,便如此肆意妄行,難道我大慶朝,真的沒有規矩不成?”

“規矩?本官便是規矩。”

範閒笑著心想,當然這句話沒有說出口來,隻是想到範老二當年在京都橫行時,最喜歡飆的就是這句狠話,看來做官與當混混兒一樣,遇著情況不明地亂局時,使些蠻橫技巧,總是可行的。

“來人啊,這三人咆哮衙堂,給我拖下去,打十板子先。”

範閒將手中茶杯輕輕擱在桌幾之上,毫不理會堂下眾官員求情的話語,笑想自己恰得苦,霸得蠻,就是有些耐不得煩,哪裡肯和這些人多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