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釣魚(1 / 2)

慶餘年 貓膩 8629 字 4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鄧子越稍一思考,便將提司大人的前言後語想的通透無比。

所謂北齊總頭目,確實是個極冒險的差使,不過也是監察院對外戰線上最重要的環節,但凡做過這個職位的回國之後,都會受到重用——前任言冰雲小言公子就不用說了,年紀輕輕已經做到了四處頭目,人人都知道,將來陳院長告老之後,小範大人接了院長的位置,小言公子定然會有更重要的任命。

而鄧子越熟悉無比的老上司王啟年在院中溫窩十年之後,一遇範閒,便被派到北齊,聽提司大人先前的話,王啟年回國之後,也會成為一處新的主辦頭目。

北齊之行,是冒險,更是政治上的鍍金。

提司大人問自己願不願意去北齊,自然是準備提拔自己,而且聽說二處的老主辦年紀大了準備歸老……自己又是二處出身。

鄧子越心頭激動不已,跪於範閒麵前,沉聲道:“全聽大人安排。”

範閒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什麼。經由江南之事,他越發地感覺到。雖然皇帝陛下對自己確實十分信任,但依然很絕對地阻止了自己與軍方發生任何關聯,以至於自己辦起事來,手中掌有地絕對實力依然有限。

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忌憚江南總督薛清的存在。

坐在龍椅上的那位,連自己名正言順的兒子都不怎麼信任,更何況是範閒。範閒知道皇帝如今給了自己如此大的權柄,已經很不錯了,但也清楚,對方不會讓自己再擴大權力。既然往外索取的途徑十分艱難,那範閒就必須將已經掌握的權力掌握的更牢固一些。

比如監察院,後陳萍萍時代的監察院必須換血,必須補充進效忠於自己的新鮮血液。

……

……

鄧子越又向他稟報了一燈火書城獨家首發番最近監察院在江南地行動,主旨依然是關於明家,雖然監察院專司監察吏治之職,對於民間勢力並沒有直接地入手權,但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便是官府的理由。監察院已經做好了前期準備,隨時可以按照範閒的吩咐。插手江南事務,由內庫至蘇州至船塢,由帳至庫,全方位地對明家進行壓迫。

範閒目前能做到的,也隻有這一點。既然不能追索到明家的具體罪證,就不可能用官麵上的力量進行欺壓。江南路的官員都盯著他……如今監察院地工作,就是通過對明家商路的騷擾,以及內庫轉運司在供貨上做手腳,進一步壓縮明家地進項,讓對方的流水銀子陷入緊缺之中,隻有這樣。才能夠逼迫明家繼續大舉調銀。

而手段,其實就隱在調銀之中。

“島上有多久沒有傳回消息了?”範閒皺著眉頭,那個足以碾死明家的島事,最近卻忽然陷入了沉寂之中。

鄧子越聽出範閒的擔憂,心頭也是有些疑慮。稟道:“泉州分理處也覺得事有蹊蹺,已經派人潛上島去。大約後日便會有消息傳回來。”

江南地大,由東海之島要傳回消息到蘇州,需要的時間太久。範閒清楚,自己目前也隻有暫時等著。

待鄧子越走後,範閒這才感覺到有些累,伸了個懶腰,行出房門,在華園中散著步。

華園雖是楊繼美的豪園,卻並沒有沾染太多鹽商地富貴氣與私鹽販賣的囂張味道,反是一味的清美雅致,與彆處宅園並無二致的淺淺流水,青青假山,層層疊嶂,行廊山亭,經由當初設計者的巧手安排,便顯出了不一樣的生命力,整個園子仿似活過來了一般,如江南青山,如西湖碧水,溫柔而清淡地包圍著園中地人們。

這種天人合一的巧手安排,毫無疑問,最能讓天一道嫡係傳人海棠姑娘最為欣賞,所以在蘇州的日子裡,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園中靜思,而沒有出去一覓江南人物風采。

所以當範閒在小湖邊看到那襲花布衣裳時,並沒有覺得意外。

“釣魚這種事情,似乎並不適合你。”

他走到湖邊坐下,比海棠略往岸上一些,二人間保持著一尺的距離,從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見海棠姑娘穩定不已地肩頭,還有頭上裹著的花布巾,她地身旁放著一頂很平常的草帽,黃色的。

海棠也沒有回頭,和聲回道:“為什麼不適合?”

她手中的竹竿紋絲不動,隻有竿頭點點,似乎是在向水中的魚兒們問安,並沒有夾著什麼彆的意味。

範閒笑了起來,沾著青苔的雙手在自己的身邊胡亂擦了擦,說道:“釣魚也是殺生。我教你一個法子,你不放魚餌,心釣便是。”

這是他前世看時,那些玄妙的裡說玄妙的人物最喜歡玩的一種把戲。沒有料到海棠仍未回頭,也未意動,反是嘲笑道:“多無聊的事情,不用餌,難道便是不想釣?心釣……既然求的是心性,你心釣了,自

然便是釣了,至於釣不釣得上來,有什麼差彆?”

範閒氣苦,心想自己隻是想聊聊天,何至於便又整出這些虛頭巴腦的對話來?

海棠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道:“知道你這些天心不靜。要不然也一起坐坐?釣魚極能冶靜心境。”

範閒搖頭,笑道:“君子遠皰廚,更何況羅網獵叉?”

海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虛偽地家夥。”

範閒嘿嘿一笑,往前挪了挪,誰知道臀下一滑,險些滑到了湖裡麵,惹得他一陣手足慌亂,啊啊叫了起來。

湖邊有石無樹無草,除海棠姑娘外無一借力處。所以他很自然地雙手攀住了海棠的肩膀。

海棠肩頭微震,便將他的手震開,反手扣住他的腕門,幫他穩住平衡,微笑說道:“不止虛偽,連做戲都做的如此虛假,太不用心了……這世上哪有連坐都坐不穩的九品高手?”

範閒仰天長歎道:“世人不知我,朵朵也不信我。這日子如何過得?”

海棠一翻手腕,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很自然地取出身旁另一根釣竿,塞進了範閒的手裡,說道:“既然想釣魚,就要有些耐心,不要著急。”

語帶雙關,但範閒心知肚明。這說的不是泡妞的問題,而是對付江南局麵的問題,他笑了笑,從身邊地小泥罐中取出蚯蚓,掛在魚鉤之上,垂入水麵之中。又撒了些朵朵備好的物屑,入水誘魚。

湖邊頓時入了平靜之境。

片刻後,範閒清清淡淡的聲音打破了這難得的默契:“我有耐心,我也不急,江南的局麵。並不難以控製,而且計劃既定。我會有信心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問題在於江南看著京都,我卻無法控製京都裡會發生什麼事情,那裡的事情有可能會往我想的方麵發展下去,也有可能會突然爆發出令所有人都一時不及反應的大事件。”

“大事件?”

“不錯。”範閒沒有繼續說什麼,隻是帶著一絲疑慮,一絲發自真心地佩服說道:“你知道我是慶國監察院的提司,那你也一定知道監察院真正地大老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