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樣的星空(2 / 2)

慶餘年 貓膩 17459 字 8個月前

應該站的位置,便會有個更清楚的認識,當然,這對於皇後和太子的決心,也是一個極大的加強。

見長公主不肯明言,皇後在心裡暗罵了兩句,便告辭而去。

看著那位一國之母略有些落寞的背影,長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與鄙夷,心想這樣的角色,居然也想分杯羹吃,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信心。

信陽首席謀士黃毅與袁宏道都不可能入宮,所以此時長公主身邊的親信乃是位太監,那位太監站在一邊輕聲說出了長公主心中的疑問:“皇後娘娘……難道不知道這是……?”

“與虎謀皮。”長公主將親信不方便說出的四字說了出來,冷笑說道:“本宮便是老虎,她也隻得站在我這邊,不然如果老三真的上位,到時範閒要報葉輕眉的仇……誰來幫她擋?”

她緩緩閉上雙眼,說道:“我與她暫時擱置到底是承乾還是老二的問題……因為她知道,如果事成。她是爭不過我地,隻求一個活路罷了。”

“江南那邊?”

“不用再管了。”長公主歎了一口氣,“我那女婿,下江南之前便做好了準備。江南的那些土人,哪裡能是他的對子。

她搖了搖頭,出了會兒神後幽幽說道:“如今想起來,當初還真是犯了大錯,如果沒有牛欄街的事情,我與範閒之間,何至於會鬨成這樣……如果他站在我地身邊,這個天下還有誰能對抗我們?”

不等那名太監回話,她又自嘲地笑了起來:“真是異想天開,如果我與範閒沒有這種深仇不可解。我那位皇帝哥哥又怎麼敢如此重用他?”

那名太監在一旁聽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從一開始我就錯了。”長公主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冷漠與決然,“範閒再厲害。也要被宮中的線提著他的四肢,我何需要去理這個傀儡,我要理的,本來就應該是那個提著線的人。”

……

……

離廣信宮不遠的含光殿裡,皇太後正半眯著眼發困。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精神早已不如當年,心中的殺伐決斷也不如當年。

“停了停了。”老婦人厭惡地止住了宮中那位說書的宮女。看了一眼那宮女手上拿著的書,半晌沒有言語。

“儘是些荒唐言語,也不知道市井間怎麼有這麼多人愛看。”身旁一位老嬤嬤討好說著。

太後搖搖頭,半晌之後輕聲說道:“小孩子嘛……有些不服氣總是正常地。”

老嬤嬤不敢再說什麼。

太後眼中閃過一絲很複雜的情緒,其實皇後讓自己看石頭記的意思,她何嘗不知道,雖然她心裡對於範閒地怨懟之意確實十分憤怒,但卻更憤怒於皇後的所作所為。

範閒那位母親再有千般不是,可範閒畢竟是皇族的子孫。這是老太後最看重的一點。

“晨兒走了多久了?”老太後忽然想到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外孫女,問著身旁地人。

“郡主如今應該已經在杭州了。”

“嗯……江南我也是去過的,那地方景致不錯,就是那些女人太放肆。”太後皺了皺眉頭,吩咐道:“範家就算準備的再用心,終是不及宮裡地東西,你讓人去準備些物事送到江南去。”

老婦人想了想,又說道:“去信問問晨丫頭,在西湖邊住的慣不慣,如果不喜歡,讓她搬到山上的行宮去。”

老嬤嬤趕緊應了聲。

……

……

禦書房內,剛剛結束禦前會議的慶國皇帝陛下疲憊地揉揉眉心,喝了一口暖和的參茶,看著窗外似乎永遠沒什麼變化的景致,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洪竹啊……”皇帝下意識喊道,喊出口來,才想起洪竹已經被自己調到東宮半年了,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皇上,有什麼吩咐?”身旁的太監頭子恭謹問道。

皇帝搖搖頭,輕輕咳嗽了幾聲,回聲在禦書房裡回蕩著,他不由怔了怔,心想自己或許真是老了,聽著咳嗽的回聲,竟然發覺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去小樓看看。”

他一拂龍袍,挺直胸膛往門外走去,身後地太監趕緊跟上,隻來及聽到皇帝陛下隱隱的一聲歎息:“什麼時候有空,再去澹州看看?”

……

……

這一年的慶國,與往常的年份並沒有兩樣,宮裡依然在寂寞著、肮臟著,宮外依然在熱鬨著,朝廷裡依然在爭執著,六部依然在打架,監察院依然在沉默且猙獰,陳老院長依然在陳圓裡欣賞歌舞,範尚書依然在戶部裡忙碌。

民間的百姓在掙紮著存活,在存活之餘尋著些快樂的事情以安慰自己快要麻木的心神。

比如東家嫁了位姑娘,西家死了位老人,南方今年沒有發大水,西邊似乎又在打仗。小範大人沒寫詩了,那位北齊聖女究竟和範家的少奶奶對上麵沒有?

由京都一路往下,將將彙入大江之處的吉州,河堤兩邊正是一片熱鬨繁忙景象。修葺河堤的人們像螞蟻一樣辛苦地搬運著沙石,今年慶國運氣不錯,春汛比想像中要小了不少,而國庫地充裕也給河運總督衙門帶來了不少底氣,雖然層層苛扣著,但終究還是發了不少工錢下去,所以民夫們乾活的動力也強了不少。

楊萬裡滿臉黝黑,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眉頭深鎖站在竹棚之中,如今的局勢雖然不錯。但秋汛才是最恐怖的事情,而他身負門師重任,要監督著暗中運過來地銀子走向。所以精神壓力無比巨大。

而要搶修河堤,分水,這些事情他雖然不懂,卻也是放下了身段,親力執行著。連日的太陽暴曬,終於洗去了這位範氏門生身上最後一絲書生氣,讓他變成了一位真正的官員。

河堤上。遠遠行來數人,看模樣應該是赴異地為官的官員。

那一行人隔著老遠,便開始對著竹棚內呼喊了起來。

楊萬裡扯起下襟,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疑惑地望著那邊,終於看清了來人是誰,不由驚喜著迎出棚外。

“季常兄?佳林兄?你們怎麼來了?”楊萬裡感動地迎上前去,一把握住來人的雙手。

來人正是範門四子當中的侯季常與成佳林,這二人春闈之後便一直放在外郡做事。由於有範閒的照應,加上他們自身也爭氣,所以提升的頗快,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竟是完成了幾級跳,邁過了七品地第一道大坎。

隻是這二人任官的所在,離吉州之地甚遠,所以楊萬裡在驚喜之餘,也不免有些意外。

侯季常沒有來得及回答他的話,隻是握著那雙滿是老繭地手,望著楊萬裡那張黝黑的臉,感動說道:“大人來信,隻是說你到了河運總督衙門,卻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苦。”

一旁的成佳林已是有些唏噓了起來。

楊萬裡嗬嗬笑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色說道:“往常萬裡隻會清談政事,卻是直到接觸了這些民生之事,才知曉我大慶朝的百姓過的是如何不易……老師讓萬裡來修河,實在是對萬裡地信任與栽培……也隻有親曆此事,才知道老師那看似漫不在乎的容顏之下,委實有一顆憂國憂民之心。”

三人都沉默了下來,還是侯季常打破了安靜,悠悠說道:“據傳言講,大人之所以能夠震服那位北齊聖女,全是因為大人在北齊皇宮之中說的那句話。”

說到北齊聖女海棠,縱使這三位都是範閒地學生,卻也依然是止不住偷笑了起來。

楊萬裡忍笑問道:“什麼話?”

侯季常轉過身去,望著腳下大堤上的勞工,望著不遠處那條咆哮著的大江,喟然歎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在想,當初咱們似乎還是低看了大人啊。”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三人在各自心中咀嚼著這句話,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老師……麵雖憊賴,實則有顆赤子心。”楊萬裡想著這幾月裡的所見所聞,想著範閒對於河運的重視,想著江南因為範閒到來而發生的變化,忍不住讚歎著說道。

大堤竹棚之旁,還有河運衙門的其他官員,侯季常注意到楊萬裡一直用的是老師二字,忍不住低咳兩聲提醒道:“在外人麵前,還是稱大人吧,免得朝廷說咱們結黨。”

“君子朋而不黨,但若真要結黨,萬裡甘為老師走犬。”楊萬裡微笑著,用一種異於他當年的沉”說道:“天下皆知我們範門四子,隻要咱們是在為天下人謀利益,又何必在意他人言語?”

侯季常微微一怔,旋即朗聲笑道:“此話確實,還是為兄有些刻意了。萬裡看來這半年果然進益不少,跟在老師身邊,確實對修身養性大有好處。”

成佳林也是羨慕說道:“我們在外做官,你在江南,誰知道老師會去了江南。”

楊萬裡笑道:“我可沒有陪老師幾天,倒是史闡立那小子……你們若去蘇州看看。才知道他被老師改變了多少。”

說到此時,楊萬裡才想起問道:“你們這是去何處?”

成佳林微笑應道:“這半年老師在江南整頓吏治,出了不少空缺,所以吏部調我去蘇州。”

楊萬裡高興地點點頭。知道成佳林去了蘇州,對於範閒也一定會有所幫助。

“那你呢?”

侯季常笑了笑,說道:“我去膠州,任典吏。”

楊萬裡一驚,心想這種調動算是貶謫,不明白範閒為什麼會有這種安排。

侯季常並沒有解釋什麼,他隻知道小範大人讓自己去膠州,一定有他地深意,而且據老師信中所講,那等陰刻的後事。自己這四人中,確實也隻有自己能勉強做了。

……

……

“先天下之憂而憂?”江南的水鄉之中,一艘大船之上。範閒躺在船板地竹椅上,看著滿天的繁星,忍不住歎息道:“我來這個世上,是來享福的,可不是來憂國憂民的。”

在這樣地一個夜裡。大船行於河道之上,早已離開了杭州。

在西湖邊度暑一月,範閒對於費介留下來的藥進行極小心的研究。有些惱火地發現,苦荷所說的事情應該是真的。隻是費介似乎心有歉疚,對於範閒來信邀請一字不吭,也不知道那個老變態躲到了哪裡。

隻是婉兒的藥堅持在喝,所以身體漸漸回複如初,範閒的心情好了許多,對於北齊苦荷的恨意也減了不少,至於生孩子這種事情,他本來就不急。自己二十不到,急個俅啊。

等江南的所有事情搞定之後,他便帶著身旁的所有人,坐上了水師提供地大舟,開始沿著江南的水道進行著旅遊。

旅遊的目地地,無非便是梧州,膠州,澹州。

此時夜深,婉兒與三皇子那些人早已睡了,寂靜的般板上隻有並排躺著的範閒與林大寶二人,就連一慣隱在暗處的六處劍手與虎衛都被範閒喚了下去。

範閒是睡不著,大寶是白天在船上睡的太多,所以可以熬一熬,二人並排躺著,一邊吃著江南地美味糕點,一邊胡亂說著話。

世人向來不明,為何範閒會與那個白癡大舅哥感情會如此之好,其實就連範閒自己也說不明白,或許,隻是因為與大寶說話,可以獲得前所未有的輕鬆,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忌諱。

而且不用講政治,講天下,講是非,講黑白,講善惡,講他人的死亡或是自己地死亡,講白玉坊,講臭水溝。

隻需要講講吃食之類簡單而愉快的東西。比如此時大船頂上那夜穹中點綴著的繁星。

江風徐來,水波不興,大船停於一無名大湖之中,四周蘆葦尚遠,無水鳥夜鳴煩心,一片寂靜,頭頂星空寂寞而遙遠,範閒看著頭頂的星空,對身邊的大寶說道:“你說,這天上的星星是什麼呢?”

“是芝麻。”大寶用闊大肥胖的手掌比劃著,“月亮……是燒餅,星星……是芝麻……小寶說過的。”

小寶便是死在五竹叔手上的林二公子,範閒心頭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指著天上地星星與眉月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燒餅,我隻知道,這慶國的星空原來也有一個月亮,也有那些星星,而且……很奇怪的是,白天也有一個太陽。”

白天出太陽,晚上出星星月亮,這絕對稱不上奇怪,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常識。

可是大寶很認真地點點頭,說道:“冬閒閒,我也覺得很奇怪。”

範閒歎了口氣說道:“是啊,太奇怪了,小時候我就發現了,介地兒……還是地球啊。”

……

……

一劍斬半樓的事情,總不可能遮掩太久,還是傳回了京都,傳入了宮中。

長公主知道皇後想問什麼,卻偏偏不給對方說個實話,略帶一絲傲意笑著說道:“江湖之事,我是不怎麼清楚的。”

如果一位大宗師站在長公主地身後,那麼皇後對於二人合作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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