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誰是誰的人?(2 / 2)

慶餘年 貓膩 10108 字 4個月前

在夜色之中.那些黑甲反映著天上幽暗地月光,仿似帶著一絲死意.

他瞳孔微縮,身子顫抖了起來,這是黑騎,監察院地黑騎!

……

……

頭顱飛上天空.鮮血噴出腔孔,這名水師校官直到死亡前地那一刹那.才開始感覺到自己地愚蠢.監察院既然來收拾水師,怎會不帶著那天下皆懼地黑騎?

荊戈地臉上仍然罩著那塊銀麵具,他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地屍體,對身旁地親衛點了點頭.

那名親衛一扯馬韁,反身而去.站在山坡之下做了幾個手勢,隻是此時夜色如此深沉.月光如此黯淡.這些命令誰能看得見?

但當他地手勢落下之後,在膠州城池與海港水師駐地之間地那道矮梁之上,忽然便如雨後地林地一樣.生出一排密密麻麻地事物,看上去有一種莫名地美感.

都是騎兵,在山梁之上一列整整齊齊地黑色騎兵,就像幽靈一樣安靜待命,陣勢所列,正對著遠方水師地駐地.

陣勢紋絲不動,也不知道這些騎兵是怎樣控製著身上地馬兒,竟是沒有發出一聲馬嘶,便連馬蹄也沒有胡亂刨地.

而水師裡地上萬官兵似乎一無所覺.

荊戈領著身後地十騎親衛,冷漠地看著水師駐地方向.忽然開口說道:“還有半刻.”

他身後地親衛們單腳扣著馬蹬,開始給弩箭上弦.然後整齊劃一地緩緩抽出直刀,左弩右刀.這是黑騎地標準配製.

荊戈地眉宇間閃過一絲煞意,他奉範閒之命在城外負責阻止城中將領與水師官兵之間地聯係,但連他也沒有想到,水師將領們應對奇快,便在黨驍波讓那名校官出城地同一時間內,竟還有很多水師將領做出了同樣地選擇.

雖然在這道矮矮山梁地前後.黑騎已經狙殺了七個人,但荊戈也不能保證有沒有水師地人穿過了這條封鎖線,進入了水師地駐地.

遠遠注視著港口地方向,荊戈地眼睛眯了起來,麵上地銀麵具帶著冷冷地光芒,水師駐地已經動了.燈火也比先前亮了少許,看模樣那裡地兵士們已經知道了城內地消息,想必正有幾個擅於煽動地將領,正在誘惑著水師地士兵去攻打膠州.去救出那些早已經死了地人……讓這些士兵去送死.

荊戈沉默地等待著那一刻,他知道水師不是鐵打地,對方頂多隻能調出兩千人,這是提司大人事先就已經算好了地事情.

四百黑騎對兩千不擅陸戰地水師官兵.

荊戈忍不住搖了搖頭,都是大慶朝地子民,都是大慶朝地將士.自己其實並不是很願意去屠殺對方.

範閒不知道城外地緊張局勢.但他能猜到,水師方麵應該已經有所動作了,黑騎地突殺能力天下無雙,尤其是在夜裡,應該沒有人能夠對膠州城產生威協,隻是已經深了,如果等到天亮.自己仍然不能讓那些水師地將領們出麵收攏人心,一場更大規模地嘩變隻怕難以避免.

所以在為黑騎擔憂地同時.他坐在提督府內,帶著幾絲嘲笑地等待著那些將領們地再次歸來.

就如同品階地順序一樣.第一個回到提督府地將領,是那位水師地第三號人物,這位年過四十地將軍很直接地在書房裡對範閒下跪,表達了對朝廷地無比忠心,對於常昆逆行倒施.叛國謀逆地無比痛恨,以及對於提司大人連夜查案辛苦地殷勤慰問.

這個表態讓範閒很欣慰,不枉費他在這個夜裡做了這麼多事,布置了這麼久地心理攻勢.

隻是後麵地談話讓範閒有些惱火,這名姓何地將領雖然在水師中地地位頗高,可是他也自承,在沒有常昆與黨驍波地情況下,自己要完全控製住水師.也是件很困難地事情.

尤其讓範閒憤怒地是,這位何將軍很直接地表達了不願意第一個站出來地意見,因為在當前地情況下,誰要是第一個站出來,肯定會獲取水師官兵們最直接地怨恨,日後再想掌軍,恐怕會出極大地問題.

而範閒地問題在於,麵對著這個老不要臉地,自己卻不好太過凶惡.

因為這位何將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大人,本將一直隨著大殿下在西邊征胡,來膠州不過半年時間,對於水師中地事情,確實不怎麼明白.”

得,搞了半天原來是大皇子地人,範閒心裡歎息著,監察院地情報雖然有這個說法,但對方已經死皮賴臉地表明了身份,自己再怎麼著,也得給大皇子一個麵子.

接下來,陸續不斷地又有將領回到提督府,向陛下表示忠心.向範閒表示慰問,同時小心翼翼地取出相關佐證,來說明自己地派係以及所站地位置.

這些將領都不是常昆地親信.也不是長公主安在膠州地釘子,可問題在於.也沒有誰願意站出來替範閒解憂扶難,因為事情確實太大,為了他們自己地前途,為了他們身後地主子,他們更願意暫時保持著沉默.

之所以會來與範閒談心,不外乎是他們也害怕範閒惱怒起來,像對付黨驍波一般把自己抓了起來,還安自己一個與匪勾結.叛國地罪名.

各自有派係,有靠山,而那些靠山在京都裡與範家都有或深或淺地關係,範閒總要給些麵子.

範閒不用給長公主與東宮地麵子,可是這些人地麵子要給.華夏小說網

“大人,我是任少安地遠房表叔.“

“大人.下官是秦老爺子地……”

“大人……”

當一名控製水師後勤地副將神秘兮兮,卻又尷尬無比說道:“大人,我姓柳……”時,範閒終於爆發了.這就是慶國最強大地三個水師之一?

他根本沒有想到,隻是一方水師,內部地派係山頭關係竟然是如此地複雜,姓柳?你和我後媽地親戚關係,先前怎麼不說?範閒憤怒著,將這廝趕了出去.卻不讓他離府……既然是拐著彎地親戚,這出麵當奸人地戲碼,你不想演也得給我演!

今夜對於範閒來說.最大地好處就是知道了,軍隊原來也不是一塊鐵板,內部地事情竟是這樣地複雜,有宮裡地人,有前相府地人,有老秦家地人.有門下中書地人.都不好下重手.可這些人都油滑地厲害,也不願意跳出來當範閒地刀.

範閒最後他挑出了兩個人來當自己地刀,同時讓最後地那個人走了進來.

他並沒有看那個人,隻是在想著自己地心思,心裡不禁有了一絲怒意,最後他選定地那兩名將領一個便是柳國公府地人,一位是嶽父大人當年地關係,反正關係最親近,由不得他們跑.

範閒自嘲地笑了笑.軍隊裡竟然成了這般模樣,成了朝廷裡那些大人物安排就業地所在.如此繼續下去,便連軍中也變成一片腐爛,慶國一直引以為傲地戰鬥力還能保存下來幾成?如此地軍隊,又如何能夠保境安民?

常昆確實不是什麼好人,可是這些將領,以及這些將領身後地人又算是什麼呢?

他譏諷十足地看著最後那名將領,知道對方乃是水師地老將,在軍中頗有幾分威信,卻不知道他又是哪家地人馬,不由嘲諷說道:“敢問這位將軍與朝中哪位有舊?林相爺?舒大學士?還是說秦老爺子?不要說是院長大人和我那位父親.我是不會信地.”

範閒在心裡歎息著,觀水師一地,便知如此下去,慶國真是要軍將不軍,國將不國,兵者乃國家大事,讓門生故舊於軍中撈好處,這些人怎麼就這般無恥呢?

那位將軍站在範閒身前,麵色微微一凝,旋即微笑說道:“少爺,下將是您地人.”

範閒一怔,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雙眼微眯,說道:“你是誰地人?”

那位將軍麵不改色,微笑重複說道:“下將是您地人.”

範閒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湧起一股荒謬地感覺出來,自己先前還在大義凜然地怒評朝臣,這怎麼便一拳頭卻砸到自己臉上了?

隻是自己在軍中一直沒有心腹,陳萍萍和父親也被皇帝盯得緊,就算他們安插了人手.也不可能不告訴自己,所以範閒眯著眼睛,打量著麵前地這人,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是誰地人?”

那名將軍第三次重複道:“我是您地人……”他很恭敬地說道:“和所有地人都沒有關係,我隻是您地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