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明四爺神經質一般笑道:“你想讓江南士紳同情咱明家,所以要我死在牢裡……可你想過沒有!我也是明家的兒子!憑什麼要我死!你怎麼不去死?”
你怎麼不去死?
明青達渾身發抖,回頭尖聲對夏棲飛吼道:“把你的底牌都亮出來!就算老三老四這兩個姨娘養的投了你,可你依然不夠!”
夏棲飛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說道:“招商錢莊手上不止三成。”
“不止三成?”
“是啊。”夏棲飛平靜道:“明老六這些年在外麵欠了多少銀子,你是知道的……他是老太君最疼的幼子,你對他向來忌憚,所以對他的用度克摳地厲害。嚴禁他插手族產,可他貪玩,是個喜歡用銀子的人……那便隻好伸手向外麵借了,他又沒有產業,當然隻有用老太君當年留給他的股子做抵押。”
“老六?”明青達瞪大了雙眼,他怎麼也想不到,明家易主的關鍵一筆,竟然是出自於自己的親弟弟,他愕然回首,看著人群中害怕不已。一直往隊後退去的明六爺,惘然說道:“老六……你瘋了?”
明六爺此時一臉死喪。半佝著身子躲在人群後麵,躲避著大哥噬人的目光。明青達家主積威之下。這些族中男丁都被他殺人似的目光嚇退了半步。
“不是他瘋了,而是明家所有的人都瘋了。”夏棲飛冷漠說道:“看看這園子吧,裡麵的人都各有心思,一肚子地壞水……包括我在內,所有姓明的人,天生從骨子裡都透著自私與淡薄,大難臨頭時。有誰還會記得這個姓氏?說來說去。明家地敗因依然是你。你防著族中的所有人,卻對外麵地壓力一味退讓……如此行事。怎能不敗?”會員
廳內一片沉默。
明青達忽然哈哈笑了起來,隻是笑聲說不出的絕望與憤怒,他指著夏棲飛說道:“你以為拿了過五成的股子。就可以在明家話事?不要忘了,明家產業裡還有宮中的份額,還有軍中的份額,你能控製的……依然不足數!”
此時已經沉默了許久的範閒終於開口,輕聲說道:“那是乾股。”
乾股兩個字便點明了情況。
範閒看著已經快要陷入瘋癲狀態地明青達,說道:“不上帳冊地股子,難道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來打官司?”
明青達盯著範閒那張可惡的秀美麵容,說道:“小範大人,難道你……真地敢把長公主與秦老爺子的股子吃掉?”
範閒站了起來,微微偏頭,想了一會兒後溫和笑著說道:“如果我不敢吃,我今天來做什麼?”
……
……
明園一座清幽的小院內,明青達孤單地坐在書桌前,他地麵容已經沒有什麼光澤,就像是被熬乾了油脂的銅燈,說不出的憔悴。今日下午,夏棲飛已經憑恃著手中占據的股子,把他從明家主人的位置上趕了下來,同時在江南路與監察院的雙重公證或者說是監視下,所有的帳冊已經被封存,園內所有的人手被統統換了一遍。
一直隱忍了一年的明家前代主人明青達,此時甚至根本無法將自己的命令傳出去。雖然隻有半天時間,他知道,一旦陷入這種情況,自己被明家的人們、江南的人們遺忘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為什麼……範閒敢這樣做。”這位老爺子百思不得其解,額頭上深深的皺紋裡夾著死灰一般的顏色,喃喃自言自語道:“長公主會幫我的。”
“你說是不是?”他有些茫然地問道。
姨太太的臉上也流露出了一絲恐懼的臉色,她本來當初就是長公主的貼身宮女,被派到了江南明家,一是監視,二是負責聯係,去年明青達死自己的親生母親,便是通過這位明老太君的大丫環,獲得了宮中的點頭。
“不知道……宮裡一直沒有回音,不會是出事了吧?”
明青達慘笑了起來:“難怪……難怪範閒會這般自信,原來他早就知道宮裡幫不了咱們了……如果連長公主都出了問題,自己隻是他嘴裡的一塊肥肉,隨便什麼時候吃都可以,他還弄出了這麼多手段,也算是瞧得起我。”
“不是瞧得起你。”
範閒領著夏棲飛推門而入,搓著有些發涼的手,坐在明青達的對麵,說道:“從一開始的時候,你我都心知肚明,朝廷要毀掉你明家,是太過輕鬆的一件事情……問題在於,朝廷並不想毀了你們。”會員
明青達看了他一眼。
“陛下要的是一整個完好的明家,不是一個瀕臨破產,奄奄一息、最後家破人亡的明家,所以要吃掉你,難度確實不小。”範閒說道:“而且這件事情最好能和平解決,不用鬨出太多人命,亂了江南民生……你知道明家是個巨獸,想馴服是不容易的。”
他繼續說道:“本官給過你機會,可是你沒有抓住。”
明青達有些粗重地喘了兩口氣,說道:“接下來你們會怎麼做?要知道我這邊手上至少還有接近一半的股子。”
“從現在起,你在明家就沒有說話的資格了。”範閒說道:“明家由今日起,由夏棲飛話事。”
夏棲飛在一旁開口,像是在對明青達進行解釋,又像是對這位老爺子進行痛至靈魂深處的最後一擊:“我已下令,明園所有帳冊送至江南路總督府,全力配合朝廷審查往年內庫船隻屢被海匪劫掠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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