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
路平安,車隊在官道上前行,隻是偶爾能夠發現,胡所流下的痕跡,每當此時,範閒便會下車察看片晌,然後由屬下的二處情報官員,仔細地收集各種信息。
這樣停停走走,也不過用了六天的時間,便來到了整個大慶朝最偏遠,歲月最短暫的州城——青州。
青州和範閒的想像很不一樣。在來此之前,他曾經仔細查看過院中的情報,甚至還專門找大皇子詢問了一下西線的具體情況,本以為青州不過是個比較荒破的邊城,更多像個戒備森嚴的軍營,但沒有料到,自己一行人進入城內,卻發現整個州城裡除了來回行走的軍士外,最多的……竟是商人。
像範閒一樣的商人,麵色匆匆地行走在青州僅存的幾條街巷中,著急地去調換著出關的文書,大聲吼叫著苦力,小心地盯著自己帶到邊關來的貨物。這一切讓整座青州少了幾分鐵血之色,多了無數豐富的金錢味道,顯得格外嘈亂。
範閒本以為朝廷在此地設州,主要是一種象征意義,青州城一定特彆小,特彆枯燥,可真沒有想到,此地竟有了些小蘇州的感覺。他坐在車轅之上,苦笑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不知如何言語。
說起來,青州的畸形繁榮和範閒還脫不開關係,小小州城中,那些忙著進入草原的勇敢商人們,倒有一大半是來自江南。慶國朝廷一直嚴禁與胡人通商,而三年前。範閒向陛下進諫,暗底下鬆了這個規矩。
鹽鐵糧食,當然是嚴禁賣給胡人,但是珠寶、香水、烈酒這種奢侈品賣給胡人又怕什麼?一方麵可以給慶國內庫帶來不匪的收入,因為胡人部落裡,掌握了百分之九十幾財富地王公貴族。十分歡迎這些東西。二來可以方便往草原上派遣釘子。
範閒當年便是看中了這一點,但沒有親自來青州,確實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念頭,竟讓青州城在短短幾年時間內。發展的如此迅速。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看來用些並不特彆值錢的小物事,便能賺取胡人的寶石原料,好馬,毛毯,如此大地利潤,確實讓慶國地商人們興奮到了極點,甘願冒著雙方不停交戰的危險,深入草原行商。
馬克思那句話說的真好。範閒這般想著。心裡也有了定算,既然有如此多的同行掩護,那麼草原應該還是去得。
駐青州地邊軍,對於這些商人地檢查格外嚴格,縱使那些商行大力地往軍官懷中塞銀票。可是依然沒有加快檢查的速度。範閒一行人在城門口等了半天,卻很難往前挪動。
秋天草原的太陽掛在半空之中,熾白一片,雖然並沒有給城中的商人軍士們帶去太多熱氣的考驗。但這種明亮,讓人們的情緒開始煩燥起來。
青州畢竟太過特殊,這是一座由軍人與行商組成的奇異州城。軍人們的情緒煩燥起來。對那些商人地態度就差了許多,而商人們地情緒雖然也同樣煩燥,可依然隻有低著頭,賠著笑臉。
西大營的軍人們直到今天,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麼朝廷會同意讓這些逐利而肥的王八蛋通過青州,進入草原,去討好那些不共戴天的胡人仇敵。他們一邊發著文書,網奉獻一發在心裡不懷好意地詛咒著,希望這些掙錢不要命、不要臉的家夥,最好就死在草原上,死在那些胡人地箭下,再也不要回來了。
查驗衙門外,還有幾名穿著黑色官服的監察院官員,坐在軍官的身邊,並行監督著查貨的事宜。範閒給沐風兒使了一個眼色,沐風兒馬上明白了大人地意思,開始著手準備暗中與這些四處同僚接觸。
布置完了一切,範閒不耐煩繼續在車隊中等著,跳下了車轅,拍了拍臀下的灰塵,領著一名扮成仆役的下屬,往青州內走去。
他扯開衣領,仰頭眯眼望著天上縮成小圓地熾白太陽,心裡也覺著煩燥無比,偏生又沒有什麼汗,好不難過。
便在此時,他身後不遠處地青州城門忽然被打開了,一連串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在城門處響起,驚動了正等候驗貨的長長行商隊伍。
眾人好奇地往城門處望去,不知道是哪支部隊歸營,這個時候回城的部隊,應該是昨天一夜未歸,在草原上打兔子去了。
打兔子一句邊關黑話,和胡人的所謂打草穀是一個意思。慶國與西胡連年互刺,就是靠著這種掃蕩與反掃蕩,來維係著彼此間地血仇。隻是慶軍雖強,但是敢於深夜出城作戰的部隊,依然顯得勇氣十足。
範閒也聽到了密急的馬蹄聲,將目光從天上收了回來,望向了城門處。
不知道是不是天上地太陽太熾烈,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了一個熾白的痕跡,當他望向城門處那隊麵有風塵之色的騎兵,尤其是
兵最前方那個將領時,他就像看見了一個太陽。
……
……
率領那支騎兵勇敢地夜襲草原地將領,身材並不高大,在盔甲的映襯下反而顯得有些瘦小,但範閒覺得對方的身上都在泛著光彩。
尤其是她那雙如遠山青黛地眉下的……那一雙眼。
那雙眼依然如此明亮,亮的沒有一絲雜色,就像是玉石,反映著陽光。但她的眉毛皺著,似乎比很多年前多了些心思。她身上的盔甲上沾著血,身下的馬兒很疲憊,看來昨天夜裡經曆了一場真正的廝殺。
似乎被那雙乾淨的目光刺痛,範閒閉上了雙眼,低下了頭,希望對方沒有發現自己,心裡卻湧起了一些怪異的感覺。這一幕,似乎證明了時間這種東西。並不僅僅是絕對的單向前行。
五年前。範閒從州來到京都,便在城門之外,看見了這個眉若遠山,眼若玉石地小姑娘。隻不過當年喊自己師傅地小姑娘,穿著一身淺色的襦裙。戴著俏皮的白鹿皮帽子。而今天的姑娘,穿著一身蒙塵戎裝,一身凜然之氣。
時間改變了很多人,改變了人們很多。不變的似乎隻有她們地名字。
範閒深深地低著頭。借著下屬地身軀遮掩自己的身形。騎在馬上的葉靈兒明顯有些疲憊,沒有注意到街旁的商人中有自己地老熟人。而那些商人們發現騎兵領隊是葉靈兒。也便收回了目光。
這些長年來往青州地商人們,都已經習慣了這一幕,既然是葉家小姐領軍出城,那不論是黑夜白天,她總要斬殺一些胡人才肯回城。
京都叛亂已經過去了兩年,皇帝陛下感念葉家忠誠。特下恩旨。裭奪了葉靈兒王妃的名份,實際上便是默允了這個丫頭可以改嫁。
在定州軍地老地盤裡,所有的軍士百姓。都還是習慣稱這位回家的姑娘為葉小姐,沒有人習慣叫她王妃。而葉靈兒卻一直倔犟地以王妃自稱。隻是在一年之前,拿了一把刀,逼著李弘成將她派到了青州。
……
……
範閒看著馬上漸行漸遠的削瘦背影,沉默不語。葉靈兒這兩年在定州青州的生活,他十分清楚,他更明白為什麼葉靈兒堅持以王妃的身份自居。為什麼葉靈兒會一身盔甲。
或許隻有在草原上。隻有揮動著刀劍地時候,她才會忘記那些不愉快地過去。草原的環境。鐵血的生涯,確實是讓一個變得堅強地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