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單於(2 / 2)

慶餘年 貓膩 7694 字 4個月前

範閒沉默了片刻,一抹可愛地笑意浮上臉龐。開口說道:“我與魏無成的相遇,本來就不是湊巧……要知道他從王帳裡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站在了草甸之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一幕景象,沐風兒也看的清清楚楚,他站在月牙海旁的帳蓬門口,看著提司大人立於草甸之上,俯瞰草原湖泊。

“我長的比較好看,就算化了裝,也還是比較好看……”範閒笑著說道:“而且會給人一種願意親近的感覺。當我站在草甸上時,海子旁邊的胡女都在火辣辣地看我,你沒有發現?”

沐風兒地臉色都變了,這種自戀的話語,實在是不怎麼好接,但他也清楚,提司大人說的隻是事實,他或許能裝扮成普通地商人,但也絕對是商人當中最吸引人的那一位。

“我站在草甸上,便是要吸引那個匆匆走出王帳的年輕人的注意力。”範閒說道:“我要讓他一眼便看見我,然後……來找我,如果說是我勾引魏無成來找我說話,也不算偏離了事實。”

沐風兒無可奈何地一攤雙手,說道:“原來是美男計。”

二人在帳蓬裡說著閒話,實際上是等著太陽斜照月牙海之時,王帳大宴的到來。沒有過多久,便有一名胡人裡的通譯角色,前來恭敬請客,各個帳蓬裡的商人們,紛紛走了出來,沒有帶著貨物,但看他們的懷中,應該是揣著獻給單於的貴重禮物。

沐風兒的身上也帶了一些,具體的安排範閒不是很清楚,他隻是走在眾人的最後,絲毫不引人注意地向著王帳前進。

那個山下最大的帳蓬,那枝高高聳立的王旗,標示著裡麵人的尊貴身份和強大的力量。看著這一幕,範閒的心裡也不禁有些異樣感覺,這便是西胡的王帳了,裡麵住著草原的主人。慶**隊與草原的主人進行了無數年的廝殺追逐,卻沒有一次能夠找到這枝王旗。

因為西胡王帳隨時遷移,而且蹤跡神秘,所以不論是當年慶帝親自領兵西征,還是後來大皇子以及葉家的連番進攻,都沒有找到對方,甚至連靠近都沒有辦法。

範閒的腳步緩緩移動著,心裡想著,數萬鐵騎都無法靠近的王帳,居然就在自己的麵前,這種吸引人和誘惑實在是無比巨大。不過他旋即冷靜了下來,西胡王帳現在居然敢如此宣示在世人麵前。也證明了對方地企圖以及那些王帳裡的中原人所帶來的改變進入王帳才發現,這頂帳蓬已經不像是帳蓬,而像是一個式樣獨特的宮殿,高高在上的頂蓬用塗料繪著奇怪的圖案,雲中有異光出現,流筆異彩。讓範閒頓生幾絲熟悉地怪異感覺,像是在哪裡見過一般。

他的身份是沙州第一商行的二主事,比諸其他的大商人地位要低很多,隻是跟隨著沐風兒坐在了最靠近門口的位置。

而草原的主人,西胡的君王,則是坐在最深處的主位上。

帳內一片昏暗,看不清那位單於的麵容。範閒眯著眼睛,儘量不引人注意地往那裡盯了一眼,隻約摸看清了那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然後範閒發現自己地冷靜,確實十分有必要。因為那位西胡君王的身側,有六七位胡人高手冷眼相看席下。

是真正的高手,有三四人甚至還在胡歌的實力之上。範閒低下了頭,暗自估量。即便自己發揮出了極致地水準。頂多也隻能應付四個人,而且那名麵容隱在陰暗中地草原之王,坐姿穩定而有狼虎之勢,實在不知實力高低。

虎穴之中還想擒虎王,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而且範閒此行,也沒有充當慶軍鐵騎敢死隊的覺悟,所以他低頭拿著羊腿啃著,沉默不語。兩耳傾聽。

隻是可惜宴會上沒有什麼太多需要牢記的信息。羊肉吃的倒是不錯,倒酒的胡族婢女也充滿了健康的美感,但商人們的歌功頌德與左右大當戶熱情的敬酒詞。實在是讓人聽著有些厭煩。而那位草原之王,也不像範閒想像之中的那般充滿了草原上地粗獷味道,甚至整整一個多時辰地宴會下來,這位單於竟總共才說了三句話。

但正是這三句話,讓範閒感到了一絲寒冷,因為語氣雖然客氣,但是內裡卻透著股懾人的感覺。

在監察院的詳儘情報之中,對於這位單於地記載並不多,一方麵是王帳向來隱秘,二來也是因為這數十年來,由於強大慶國的不斷打擊,西胡連年戰敗,單於王庭的控製力與影響力已經遠不如前,左右二賢王的聲威漸高,在這一任單於父親死亡的時候,甚至有過從兩位賢王中擇其一繼位的傳言。

後來雖然這位單於艱難繼承王庭,但是整個草原之上,卻隱隱以兩位賢王為強者,慶國的情報工作也早就轉向了兩個賢王帳中,對於這位單於有些忽視。

沒有想到三十出頭的年青單於,居然很好地控製了草原上的局勢,開始大力削弱左右二位賢王的勢力,尤其是力排眾議,迎接了來自北方雪原之上的蠻族兄弟,將那逾萬北蠻精銳納入王庭親衛隊之中,實力頓時猛增。

更何況這位單於的王帳之中還有那麼多的中原人,他究竟想做什麼?範閒一麵喝著酒,麵思詢著陰暗中那位單於的心思。

便在此時,那名單於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皺著眉頭抬起頭來,兩眼中露出鷹隼一般的目光,在席上掃了一遍。

他沒有發現什麼,因為當他的目光落到門口處時,範閒正醉眼偷看著身旁西胡姑娘鼓囊囊的胸部,帶著一絲拘謹,帶著一絲不舍,將一個商人跟班的角色飾演的十分到位。

還是那句老話,慶帝和範閒和世上實力最強的兩位演技派演員。

一場大宴罷,不知多少商人都被胡人灌醉,油膏燈高懸於帳中,冒著絲絲黑煙,單於和左右穀益王都去休息了,剩下兩位大當戶和胡族裡的好漢,依然不依不饒地抓著中原商人們灌酒。

範閒和沐風兒早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被人抬回了帳蓬之中,隻是可惜又可慶的是,西胡行事,並不像中原人詆毀的那般荒唐無恥,至少這些中原商人的帳蓬之中,並沒有身材誘人,如野花一般漂亮的胡女陪寢。

燈滅之後,沐風兒很困難地坐了起來,一回頭,便看見了範閒那雙明亮的眼睛,像狼一樣的眼神,不由心頭一凜。

在青州城的大通鋪裡,沐風兒也看見過這種眼神,全不似大人慣常的溫柔清冽,不知道是不是草原上的如刀秋風,讓範閒心裡某些厲狠的東西,重新浮現了出來。

範閒遞過一粒解酒丸,沒有多餘地交代什麼,便走了帳蓬,趁著黑夜的掩護,穿過了胡人的營地,來到了月牙海後方的孤山之下,將身上的衣衫係好,向著山上爬行。將要爬上山頂的時候,他找到了一塊突出來的岩石,坐到了岩石的側後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筒,很認真地拔弄了兩下,然後將小筒拉長,湊到了自己的右眼之上。

內庫出產的最新式望遠鏡,範閒親自設計,第一個使用。

圓筒安靜地對著下方猶有嘈音的西胡王帳營地,不知過了多久,範閒的眉頭皺了起來,因為在圓筒之中,他看到那位單於行了出來,拐向了右方後的一個小小帳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