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秋原、朝陽、黑騎(2 / 2)

慶餘年 貓膩 9157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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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胡追兵在判斷上犯了一個大錯。他們本以為論起騎術,王庭騎兵自然是天下無雙,根本沒有人能夠比得上,而且不知那些慶國人是怎麼控製野馬群,但野馬雖然強悍,但終究比不上戰馬聽話耐勞,所以他們以為在這片平闊的草原上,頂多需要小半天時間,便能追上那些逐日而奔的慶國人。

單於速必達也是這樣想地,他甚至在想一朝將這些慶國人包圍住後,是不是應該搶先把那個叫範閒的慶國權臣箭殺,而不給鬆芝王女任何求情地機會。

然而一切的發展與西胡王庭騎兵地判斷都不一樣,小半日過去了,一天過去了,草原上令人自豪的騎士們,依然無法追上那些慶國人,甚至連拉近一些距離都做不到!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些胡人眼中的野馬群,根本不是野馬,而是慶國監察院蓄養已久的軍馬,而之所以可以在草原上瞞過無數人的雙眼,瞞過那些以相馬聞名地部落,成為倘佯在水草之間的野馬群,全部是因為這些馬被人下了藥。

一種摻合了麻黃素地藥物。讓這些監察院地軍馬,顯得比一般馬匹更加活躍,更加狂野,更加性好自由。而且這群馬很小心地沒有釘鐵。沒有打烙。連鬃毛都未曾整理過,一旦奔跑起來,真有……長發飄飄地感覺,無論是誰看到。都會認為是一群野馬,所以那個夜裡。才會在王庭騎兵地警惕下。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範閒地所在。

範閒單手持韁,低頭伏在馬上。細心地感受著馬兒地狀況。接應自己地部屬共計百人。除了偽裝成套馬漢子地十來名精銳之外,其他的人一開始都是憑借著高超的騎術隱藏在馬群之中。

實驗了不少次,麻黃素地藥力對於馬兒來說。影響不如對人類的效果大。不至於讓這些戰馬不聽使喚。但是對於王庭地追兵來說。這些馬兒地奔跑速度卻有些可怕了。

偽裝成野馬的戰馬,依然是戰馬,更何況是吃了興奮劑地戰馬。範閒知道。興奮劑的藥力並不能支持太久。但是他也不需要太久,一百個人,輪流換騎數百匹馬匹,給了座下戰馬足夠地休息時間和回藥時間。如果這樣還讓單於王庭的人追到了,範閒乾脆把自己的脖子割了了事。

好馬終須人來騎。而這也正是西胡追兵們在判斷上犯下地第二個錯誤,他們總以為天底下沒有誰比自己地騎術更為高超,在遠程地奔襲中更為強悍,但他們忘記了一個名字。

黑騎。

慶國地騎兵本來就極為強大,除卻盔甲護具之外,比諸西胡的騎兵也差不了太多,而黑騎更是慶國騎兵精銳中地精銳。在陳萍萍地精心挑選和訓練之下,單兵素質之高,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

尤其是在西胡人引以為傲的千裡奔襲。長途追殺上。黑騎更是擁有整個天下最顯赫的戰史。

憶當年,慶國北伐慘敗,慶帝被困於窮山惡水之中,陳萍萍聞訊率黑騎救援,六日之內。於戰場之上突進千裡,生生救活了當時還是太子的慶帝。

又一年,陳萍萍親率黑騎。深入大魏國境

生擒活捉一代梟雄肖恩,在大魏軍方根本來不及反應電般地撤回慶國境內,一進一出,跋山涉水曆數千裡。

曆史早已經證明了,黑騎的千裡突襲本事,天下最強,沒有之一。

監察院黑騎,以千裡突襲成名,成製後,最常演練的便是這等局勢,對於戰馬的藥力保持更是下了極大地功夫,突進如風如火,撤退如水如雲,須臾間便在沙場上消失。突進,天下第一,疾退,也是天下第一,那些精悍的西胡王庭騎兵,又如何能追得上這一群如飛鳥般的突刺隊伍?

草原上地秋風撲打著範閒的臉,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看了一眼身旁的荊戈,看著他臉上的銀麵具,不由笑了笑,如果不是對於自己的部屬有絕對的信心,他怎麼敢如此行險,深入草原王庭,於西胡的腹心處,引出海棠單於,放下那兩顆大炸彈。

追到第三天的時候,王庭的騎兵終於發現了一絲詭異,他們沒有減緩過一絲速度,座下的草原駿馬都已經累到了極點,然而卻依然無法追上對方,而且那些膽大包大,深入草原之中的慶國人,竟似還留有餘力,似乎他們隨時可能放馬而去,隻是強行壓著速度,勾引著後方王庭的騎兵。

聽到大當戶警惕而疲憊的回報,單於速必達滿是風塵的臉上,閃過一絲寒冷,其實他是第一個發現問題的人,他能感受到,前方那群古怪甚至有些神奇的野馬,有些不對勁。但王庭的蒼鷹雖然盤旋在上,但是由此往青州的草原上,並沒有大的部族可以從中攔截,單於也沒有什麼辦法。

左賢王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經得到了證實,單於知道自己最應該做些什麼,整片草原一旦知曉這個消息,都會將懷疑的目光投向自己或者是右賢王,而左賢王帳下的那些兒郎,一定已經開始叫囂著替賢王報仇。

為了穩定王庭的地位,單於速必達這個時候應該馬上持韁而返,給左賢王方麵一個交代,一句解釋,自己離開的越久,左賢王帳對自己的疑心便越大。

單於速必達自然不懼左賢王部屬的報複,但是他想要成為草原上真正的君王,便必須防止血腥的內訌發生,他相信鬆芝王女的話,草原建國,絕對不僅僅靠鐵血般的廝殺便能成功。

隻是……不甘心啊……單於座下的駿馬速度放緩了下來,看著遠方漸行漸遠,似乎永遠不會感到疲憊的那群野馬,他在內心深處歎了口氣,異常的不甘心。

所有的王庭騎兵都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了偉大的單於,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樣做,究竟是繼續這樣徒勞無功地追,還是回去?他們都知道草原上似乎有些混亂,但是如果就這樣回去,眼睜睜看著慶國人來草原上耀武揚威一番,他們實在是不甘心。

單於速必達當然也不甘心,但是身為草原主人,有時候他必須壓抑下心頭的憤怒,從利益出發,選擇最正確的道路,他有些黯然地揮揮手,示意王庭騎兵調轉馬頭,準備回王庭,而在此時,他的眼眸中忽然升騰起了極盛的怒火!

因為當西胡騎兵停住了追擊勢頭那刹那,前方暮色下的逃兵們,居然也停了下來,就停在了淺淺的草甸之上,回頭望來,似乎是在等他們!

這是何等樣的屈辱,單於咬著牙齒,眯著雙眼,半晌後卻是放鬆了麵部的表情,冷漠說道:“回。”

……

……

“對方不上當。”荊戈看了滿頭沙土的提司大人一眼,說道:“看來應該不會再追了。”

範閒吐出了嘴裡的沙塵,皺了皺眉頭,心情卻是放鬆了一些,眼下的局勢看似是自己這些逃兵很輕鬆,但隻有他們這些被追的人,才能感覺到胡騎的可怕。

這些西胡王庭的精銳騎兵,著實給了黑騎巨大的壓力,單從速度上講,這些西胡騎兵,確實是天底下最強大的一屬,遠遠比當年大魏的騎兵還要強大。黑騎逃的看似瀟灑,實際上早已狼狽不堪,如果王庭騎兵再能堅持上兩日,等到黑騎戰馬的藥力漸漸回逆,隻怕範閒要倒血黴。

之所以範閒一直沒有讓黑騎狂奔,便是要擺出一副成竹成胸的模樣,打擊單於王庭騎兵的信心,眼下看來,這一計似是奏效了,而且範閒清楚,像西胡單於這種有雄心壯誌的人,一定不會被怒火衝昏頭腦,隻顧著追自己,而不顧王庭處的混亂,左賢王可能引發的草原暴動。

後方數裡處,王庭騎兵漸漸整隊,向後方撤去,單於速必達落在了最後方,夕陽照耀在他的身上的輕甲,反射出淡淡光芒,看上去依然是那般的冷酷。

範閒呸了一口,吐出嘴裡最後一點兒砂,說道:“想必這一次我給他留下了一個極為深刻的印象,將來草原再戰,他肯定不敢隨意野戰。”

“嚇退固然好。”荊戈看了他一眼,說道:“隻是世子爺在紅山口布置伏兵十幾天,卻等不到單於的到來,隻怕會有些失望。”

“拜托,這位可是草原的主人。”範閒眯著眼睛看著遠方草甸上單於孤馬而立的身影,咧嘴一笑說道:“哪裡這麼容易被我陰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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