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東風吹(2 / 2)

慶餘年 貓膩 9201 字 4個月前

範閒隻得親自去樞密院通知了葉重一聲。這位如今慶**方第一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黯然長歎一聲。拍了拍範閒地肩膀。沒有更多地表示。

葉重知道女兒住在範府。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想到最近範若若的婚事,卻是忍不住問了範閒兩聲。

他身為樞密院正使。也不明白陛下為什麼一定要讓範閒丟臉,也不明白範閒為什麼要一直硬抗著——在他看來。賀大人已入門下中書。倒是配得起範若若,隻要範閒點個頭。靖王府那邊找不著理由再鬨,一切事情都會變得順當起來。

看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執著,卻都忽略了範閒地執著,範閒這一世不想做地事情。還沒有人能逼他做的。即便皇帝也是如止匕,範閒沒有和葉重解釋。隻是笑了兩聲。便離開了樞密院,他沒有回府,而是坐上馬車。向著太學的方向駛去。

妻子和葉靈兒那丫頭正在府裡說八卦,他卻要去看八卦——葉靈兒和王十三郎已經回京。宏成當然也回來——靖王爺這座破戰鼓快被陛下擂破。他必須親自出馬燒這一把火去。

馬車行至東川路口便停了下來。範閒上了離書局不遠處地一間酒樓,要了幾個小菜。一邊慢慢吃。一邊往書局方向看去。澹泊書局的對麵便是有間醫館。名字是範閒親自取的。字是由舒芫寫地。

範家小姐主持的醫館,隻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在整個京都獲得了極大地好評。她本身醫術精湛,收費又極低驚,也不論病人貴賤,隻是排號問診抓藥,不多時。網便搏得了京都平民百姓的交口稱讚,此時將至暮時,醫館門口地寒風中依然排著長隊。林婉兒從範府派過來的得力家丁,正在館外維持著秩序,分發著熱湯。一切地細節都照顧地極為周全。

範閒眯著眼睛看著那處,果然看到了那位麵色微黑地官員。不是賀宗緯還是誰?受到了宮裡的壓力,他不可能見賀宗緯一麵便打對方一次。而且他發現賀宗緯此人果然聰明,居然知道誰說話都是假地,隻有範家小姐自己點頭才是真的。

最近這些天,賀宗緯下朝之後,竟是都會來醫館向範若若問好。然後才會回家。慶國男女之防並不像北齊那般嚴苛。加上範若若本來當街行醫,就不可能顧忌這麼多。所以賀宗緯依禮相見。竟是誰也無法攔阻。如今這已經成了京都眾人皆知的消息。已然傳成了一段佳話一般。

範閒的目力極好,看清楚了妹妹在問診之餘,偶爾也會和賀宗緯說上兩句話。對於這點他也並不意外,因為早在五年前的一石居處,他便知道妹妹與賀宗緯識得,應該是靖王府詩會時認識地。其時範家小姐乃是京都才女,賀宗緯是京都才子。二人自然相識。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想到這些年來京都裡所有人的變化。不禁有些心神異樣。

當年的賀宗緯傲氣未脫。臉黑如炭。便是想拍自己地馬屁。也顯得那樣不自然,所以完全不在範閒的眼中,沒料著幾年過去。此人竟然一洗精神。變得如此沉穩,骨子裡或許還是幾分傲意。但行起事來,卻是一絲傲氣也無。成熟之快,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難怪此人在自己的刻意詆毀之下。依然獲得了朝中大部分官員地支持,以及宮中那位地喜愛。

範閒坐在酒樓上冷眼看著。便是要看看這位賀宗緯到底有沒有能耐在自己與皇帝老子的角力中。突發奇兵。解決這個僵局。

便在此時。一騎自街那頭飛奔而來,範閒放下酒杯。眯眼一笑心想自己地奇兵終於到了。

靖王世子李弘成回京述職。剛剛從宮裡出來,沒有回王府。身上甲胄未去。連一個親兵也未帶,便問明了醫館所在。單槍匹馬。來到了醫館之外。

範閒在酒樓上遠遠看著。見著李弘成下馬與賀宗緯平靜見禮。又與若若說了幾句什麼,距離太遠。不知道說話地內容,但可以看得出來。妹妹地神情倒是有幾分見著故人的喜悅,但緊接著,不知道李弘成說了什麼,竟是與範若若爭執了起來。

範閒心頭一緊。伸出了半個腦袋,他對妹妹地冰雪性情十分了解心想李弘成這豬頭莫不是說了什麼不得體地話。把妹妹搞得罪了?

便在此時。賀宗緯似乎上前解釋了幾句。李弘成此時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範府地家丁把醫館的門關了。然後在範若若微怒的眼光中,極為蠻不講理地把她抓了起來。押到了馬上!

得得馬蹄聲中。初始回京的靖王世子。就這樣抓著範家小姐上了馬。然後往著範府的方向駛去。

留下一街脫落地下巴_那時節還沒有眼鏡。

看著這一幕,範閒不禁傻了眼。臉色十分難看心想弘成這小子硬是要得,幾年前還隻知道看詩會扮文雅泡風骨。如今在定州打仗三年,竟是會玩霸王這套了!

範府的家丁及醫館地仆役,還有等著看病地病人們也傻了眼,隻是這些範府家丁當然知曉最近發生了什麼,靖王府最近在鬨什麼,範府與靖王府關係太好。這些人便當根本沒有看見這一幕。

而最傻眼地當然是那位一直保持著風度與氣度地賀宗緯大人。醫館閉門。人們漸漸散去。賀大人單身孤影,站在醫館門口看著街頭發怔,他是不敢去範府的。因為他怕範閒真地打自己,所以便隻能自己無助地看著,這一幕看上去。實在是淒驚到了極點。

範閒慢慢回過神來。回複了平靜心知李弘成斷不會亂來。隻怕是路上知道消息後氣炸了,才會表現地如此強橫,如果要讓範閒選擇自己地妹夫,如今斷了紅粉緣。洗心革麵地李弘成,當然要比賀宗緯好太多,一念及此,一抹笑容浮上了自己的臉頰。

“請賀大人上來坐坐。”他將酒杯緩緩擱在桌上。對身後地沐風兒吩咐道。

不一會兒功夫,賀宗緯皺著眉頭上了酒樓,坐在了範閒的對麵。這是很多年來,這兩個人第一次在私下見麵,範閒輕輕用手指轉動著小酒杯,知道樓下有宮裡的眼線,應該是陛下恩旨賞給賀宗緯的跟班。卻也並不如何在意。

“吃。”範閒一舉筷子。

賀宗緯雖然不知道小範大人召自己前來究竟為何,卻也不懼。極為光棍地開始吃菜,看這架式。如果範閒不喊停,他竟是不會落筷。

看著這幕。範閒心裡對此人倒生出幾分欣賞,能在自己目光注視下。還能如此自然地人,世上並沒有幾個。尤其是此人心知肚明。自己極為厭l憎他。

菜罷酒畢,範閒平靜開口說道:“賀大人這幾日都來醫館看顧,我這做兄長地,也要謝一聲。”

“小公爺客氣。”賀宗緯微澀笑著應道。

範閒一挑眉頭說道:“先前那幕您也看著了,靖王府是個什麼態度,您應該清楚。”

賀宗緯微一失神後緩緩說道:“小公爺好手段。”

“這和手段無關。”範閒看著他很直接地說道:“一直以來沒機會和你相坐說話,今天是個難得地機會,我便直接和你說了,這事兒沒可能。你便死了這條心吧。”

賀宗緯微黑的臉色一凜。半晌後極為誠懇地說道:“小公爺,宗緯自知……”

範閒偏著腦袋聽著對方地話,一個耳朵進去,另一個耳朵出來。

賀宗緯很誠懇地述說了對範若若的傾慕之意。解釋了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很謙恭地希望範閒能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沒有什麼意見。”範閒說道:“現在是靖王府對這件事情很有意見。”

“但上次宮裡指婚靖王世子。被小公爺擋了回去。”賀宗緯絲毫不亂。微垂著眼簾,眼中閃過一道執著地光芒。

“水來土淹。旨來火燒,我能擋一次。便能擋第二次。”這話有些大逆不道。但範閒偏就當著賀宗緯的麵說了。便是欺負他不敢用這話進宮去告自己地禦狀,“不要以為陛下對你說過什麼,你便可以癡心妄想。或者說。賀大人以為能討好了若若。便可以繞過我這個兄長?”

“你也知道我很討厭你。所以並不在乎多得罪我一次,但我必須提醒你。得罪也是分程度的,把我得罪狠了。我真會提菜刀上你府上去覓你。”

範閒很認真地提醒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