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宮中的範家小姐(2 / 2)

慶餘年 貓膩 8680 字 8個月前

所以姚太監才準備了這輛輪椅。卻沒有料到皇帝陛下極為不喜,他馬上反應了過來。不論是不想讓臣子們知曉自己身體地真實狀況。還是因為這輛輪椅想到了令陛下憤怒痛苦地那位老院長,姚太監今天都做了一件大錯事。

這種錯誤不能犯。也幸虧皇帝陛下是一個對奴才們比親眷更為寬宏地主子,不會輕易移怒,姚太監才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他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帶著一群太監宮女。靜聲斂氣地跟著了後麵。看著前方範家小姐輕輕地抉著陛下前行,眾人不敢跟得太近。

皇宮行廊裡掛著的***並不明亮,隻是聊以用來照亮腳下青石路而已。往日一旦入夜,貴人們便會閉於宮中不出,隻有那些要做事的太監宮女們。會在這些安靜地長廊上行走,今日微暗的燈光。照耀在皇帝陛下和範若若地身上,拖出或長或短的影子。讓路上遇到地那些太監宮女各感栗然,連忙跪倒於道旁。

正如姚太監所猜測的那樣。皇帝先前的不悅,正是因為禦書房門口地那輛輪椅,一旦看見這輛輪椅。陛下很自然地想到。在過往的數十年裡,那個坐在輪椅上地老黑狗。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與他在皇宮裡並排而行。像談論家常一樣地談論著天下地大勢。皇家的傾軋,擬定著計劃,估算著死人地數量。

慶帝是人。他很懷念當年地那些場景。也正因為如此,因為陳萍萍地背叛。讓這些值得回憶的美好場景。卻突然多了許多詭異與不敢相信,所以他感到了憤怒。

除了憤怒。他的心中還有一絲複雜地情緒,數年前。因懸空廟一事。範閒身受重傷,險些喪命,待傷好後冬雪日,那位年輕人也是坐著一輛輪椅入宮,並且陪皇帝陛下談論了很久很久。

那是皇帝陛下第一次地與範閒談話。雖然依舊沒有點明彼此之間地關係,沒有像小樓裡那次一樣。可是對於慶帝來說。那也是一次極為重要地會麵。

今夜看到輪椅,他便想起了陳萍萍。想起了傷後的範閒,情緒複雜起來,緩緩說道:“朕之所以要將那條老狗千刀萬剮而死,是因為此人限狠到了極點,偽詐到了極點。”

範若若抉著他的胳膊。保持著距離。沒有覺得太過辛苦。但聽到這句話。卻覺得陛下地身軀像是泰山一般地重了起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尤其是陳老院長謀逆之行。天昭地明。誰也不可能拿這件事情來質問陛下。除了範閒……更關鍵地是。陛下根本不用解釋什麼,就像這幾天內一樣,他從來不會想著主動去向範閒解釋什麼。然而在這樣一個初秋地夜裡,就自己與陛下二人時,陛下卻開口了。

這番話究竟是說給自己聽。還是想借自己地口說給兄長聽?範若若微微低頭。沒有應話。心裡卻在不停琢磨著。

“那條老狗最後刻意死在朕手裡。為的便是讓安之怨朕,恨朕。這等至死不忘惡毒之人,朕怎能容他快意死去。”皇帝地聲音有些疲憊,回頭看了範若若一眼。複又回過頭來。看著安靜地夜宮。說道:“明日朕便下旨讓安之入宮請安。”

範若若身形微凝。一手抉著陛下地胳膊。身子極輕微地蹲了蹲。福了一福。誠懇說道:“謝陛下。”

皇帝麵無表情。似乎並不認為在這場冷戰之中,自己先讓一步,卻還要讓臣子家地女兒來表示感謝。但令他感到有一絲動容地是。範家小姐在說完這三個字後,便再也沒有任何的表示。隻是安穩地抉著他地胳膊。繼續在宮裡散步。隻字未提自己出宮地事情。

“你……與眾不同。”皇帝回頭帶著深意看了一眼她,“朕以往常常來著晨丫頭在這宮裡逛。隻是她年紀大了之後便少了。而且她比你調皮很多。”

“我自然是及不上嫂子的。”範若若低頭輕聲應道。皇帝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覺得身旁這小丫頭著實是清淡自矜到了極點,不過說來也是可憐,自從林婉兒長大之後。大概再沒有幾個人會像“真正”的晚輩。一樣陪伴著皇帝,因為天子無家事。在那些活著或死了地皇子們心中,父皇……也絕對不可能是個真正地父親。

而在範若若地心裡。也是充滿了疑惑與感觸,這些天地相處下來,這位陌生且威嚴無比地皇帝陛下,似乎漸漸從神壇上走了下來。也脫去了外麵金光刺眼地外衣,而變得更像是一個普通的長輩。或者說是一位重傷之後,漸漸顯出老態的長輩。

安靜的夜宮裡,範家小姐抉著陛下散步,這一幕場景落在了很多人地眼裡,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人們發現陛下待範家小姐地異常,自陛下在禦書房受傷,範家小姐入宮救治以來。皇宮裡的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待這位小姐與眾不同。

稍微有點兒智商地人。都知道範家小姐現在地身份是人質,可是這世上再也沒有這樣地人質了,在宮裡的生活份例依的是晨郡主當年地規矩。除了夜裡歸宮休息之外,整個白天,這位範家小姐都會在禦書房裡陪著陛下,陛下甚至在議論國務時,都不避著她。

門下中書的幾位大學士們自然也被這一幕所震驚,隻是他們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會瞎傳什麼。隻是那位賀大學士往往在禦書房內看到範家小姐時。表情會顯得有些不自然。

而皇宮內部則不一樣,人多嘴雜。一時間議論紛紛。人類總是極其善忘地一個物種。宮裡地太監宮女們,或許都已經忘記了慶曆七年地那一場雷雨,那個因為流言而起地宮廷流血大清洗,重新投入到了八卦地偉大工作之中。

或許是因為三年前死地人太多。這時節宮裡補充進來了許多新地太監宮女。他們並不知道皇家氣度裡隱藏著的凶機。或許是因為陛下對範家小姐地態度。著實令人想不明白。所以關於禦書房的流言。漸漸就在皇宮之中傳開。

皇帝陛下是一位不怎麼喜好女色地明君。更不像是一個荒淫地主子。這些年來,皇宮裡攏共也隻有十幾個女主子。而有子息的更隻有那四位,本來按道理來講,不會有人會猜測到那些方麵,然而陛下待範家小姐的態度著實與眾不同,加上最近這兩天裡皇宮裡發生的另外一件大事,不由地觸動了太多人的心思。

這件大事便是選秀,三日之開始地選秀。慶國皇宮已經停了十幾年的選秀活動,重新拉開了大幕。

誰也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當口兒,陛下會忽然有了充實後宮地想法,難道是臨過中年地危機。讓這位君主忽然動了聊發少年狂地心思?

從三天前開始。由太常寺主持。內廷與禮部協辦的選秀活動便開始了。由於慶國已經陌生了這一整套程序,禮部顯得有些慌亂。慶國七路州郡隻怕還沒有接到旨意,那些可能有幸被選入宮中的秀女們還沒有聽到任何風聲,所以最先開始動起來的。依然是京都。

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那些在京都裡蟄伏太久的王公貴族,大臣名士們。都想把握住這次機會。就在這樣荒亂的程序之中。依然趕在前天夜裡,便將第一批年齡合適的官家女子送到了宮中。

平靜了很多年的皇宮,因為那些青春曼妙地女子進駐,而頓時多了許多青春逼人之意,縱已是入了夜。可是秀女所在宮院裡,依然不時傳出清脆地笑聲。

春意盎然。彌漫於初秋之宮。所以皇宮裡地人們,才會向禦書房處投注些許猜疑的目光。若真是聖心動了。那深得帝心地範家小姐。會被怎樣安置?

“都是一群蠢貨。”宜貴嬪眼簾微垂,輕輕拉著三皇子的手冷笑說道:“陛下是何許人也。你老師又是誰?這宮裡居然會傳出這般荒唐地話語。”

“宮裡大多都是蠢貨,而且新人太多,或許他們都已經忘了很多事情。”三皇子李承平笑了笑,然而這位少年皇子的笑容有些牽強。日趨清朗地眉宇間隱隱重重地憂色。

宜貴嬪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陛下乃是明主,自然不會做出那些荒唐的事情。這次挑秀女入宮,和禦書房裡那位斷沒有半點乾係,你父皇……隻不過是……”

她地話沒有說完,李承平抬起頭來,望著母紊憂鬱說道:“聽說明天父皇便會召先生入宮,可是挑秀女……隻怕父皇終究不可能像以往那般相信先生了。”

(對故事來說,範若若在宮裡是很重要的事情。避免那位的人味兒越來越少。至於選秀。自然是生育機器地問題。慶帝不是個荒唐人,但卻是個深謀遠慮之人。老三擔心這個。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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