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挽挽產生擅自主張地舉辦生日趴的想法。
往年的生日,阮家女主人,也就是阮景的母親,那個被她稱為阮阿姨的溫柔女人都會打電話或者親自來給她慶生,今年因為在外麵旅遊,所以隻打了電話和寄送禮物。
電話那頭,阮媽媽語氣柔和似水:“禮物已經應該已經送過了,挽挽記得簽收啊。”
阮媽媽脾氣好性格好,和任何人說話都是溫柔細語的,挽挽一邊拿著手機,點頭應道:“嗯嗯,謝謝阿姨。”
“對啦。”阮媽媽停頓,“你姑姑上回打電話問我,要不要考慮跟她出國,你怎麼想的?”
“我暫時……還沒這個想法。”
“那就好。”阮媽媽笑道,“我還舍不得你離開我們家呢。”
這話聽起來輕鬆,實際上是真情實感的。
寄居阮家的這些年,挽挽知道阮媽媽真的很疼她,很舍不得她,比她的親生父母還要疼。
挽挽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她從小發育比同齡人緩慢,記憶力不好,可把那天的事情記得很清楚,她的父母為她和弟弟的撫養權爭論個不停,按理說,兩個孩子,他們每個人各帶一個就好,可是……他們都想要弟弟。
挽挽那時候小,但也是明事理的,父親一句“女兒又不能給家裡傳宗接代”,還有母親那句“我沒兒子以後怎麼養老”,她聽得很清楚,知道自己窘迫的處境,縮在一旁不敢吭聲。
後來親戚朋友都來了,為的是勸他們不離婚,但他們夫妻兩個的生活早就過膩,彼此看對方嫌惡,每天都在吵架中度過,不離是不可能的,婚姻的最後,雙方隻想為自己爭取最好的利益。
他們的每一聲爭吵讓小時候的挽挽更加確定自己是個拖油瓶,親戚們嘴上安慰實際上沒人肯幫忙勸說一句,好心勸的人則被她的父母懟“有本事你養她去”。
比起聰明的弟弟,挽挽確實不那麼地討喜,她以為這是命,然而實際上,還是怪那重男輕女的家庭,當初她媽媽懷孕的時候,由於各方麵的動向和特征,家庭所有人都以為是個男孩子,導致她出生後給大家造成非常沉重的落差感,沒人喜歡她,家庭條件明明沒那麼差,她卻因為營養不良,導致身本和大腦發育不那麼均衡,去幼兒園的時候,小朋友們學完二十六個字母,她連一加一都不知道是什麼。
這樣的家庭,讓局麵鬨到那個地步,倒也正常。
沒人要的挽挽,在父母離婚之後,成了吃百家飯的孩子。
剛開始是在姑媽家居住的,兩個月後又轉到大伯家……
住的最久的還是和藹可親的姑媽家。
好在親戚們不算太冷血,加上父母的撫養費,幾家幾戶拚湊拚湊,也能養得起一個小姑娘。
後來姑媽家做生意發達,打算在國外買房定居,挽挽本該有幸沾一點光,奈何她的語言和智力水平不過關,不得不被留下來。姑媽是個好人,同情理解她,但總不能為她一個人犧牲一家子,所以走之前為她找到一個不錯的寄托家庭——阮家。
機緣巧合地,阮家女主人和她的父母不同,非常喜歡女兒,但是因為身本原因不能再生,挽挽的到來,讓阮阿姨感覺就是天生注定,把她當女兒一樣疼。
剛開始挽挽是不信的,她從小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裡,零食和玩具從來都是先給弟弟,隻有弟弟不要的她才能撿剩下的,她那顆幼小的心靈漸漸埋下根深蒂固的種子,以為大家都喜歡男孩。
但在阮家生活之後想法被改變了。
阮家是真的喜歡女孩子。
尤其是阮媽媽,換季的時候想著要給兒子丈夫多買幾件衣服,然而到商場後看到漂亮的女生小衣服就忍不住剁手,拎回家幾大袋,結果親兒子的衣服給忘記買了。
阮爸爸因為工作繁忙,挽挽很少見到過他,印象裡是嚴肅的,又或者不那麼嚴肅,阮爸爸對兒子嚴肅,對老婆很溫柔,導致挽挽對他的印象經常變來變去。
至於和她一起長大的阮景哥哥,拋開多管閒事這個點的話,他對她也是極好的,比親哥還要好,要什麼買什麼,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挽挽剛開始因為不會做作業,默默地抱著書哭出來,他看到之後就耐著性子過來教,可惜挽挽腦子愚笨,函數怎麼都學不明白,屬於姑姑花重金請來的家庭教師也忍不住想打她的類型。
她以為,阮景那樣校服工整不苟言笑的哥哥,會在她n遍沒聽懂題之後揍她,沒想到他卻能保持心平氣和,繼續講一遍,聽不懂就三遍……
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管得太寬了,她上什麼學校,交什麼朋友都要來管一手,二十歲之前管她就算了,她都二十多歲了,他還要管的話屬實說不過去。
之前不止一次表示過抗爭,然而無濟於事,這一次挽挽擅自舉辦生日趴,還在有煙有酒有帥哥的高級會所裡,請了不少阮景不讓她交往的朋友,務必要和邪惡勢力抗爭到底。
……
生日趴理應在晚上舉辦,挽挽擔心五點之後就無法出門了,所以起個大早,打算這一天都耗在外麵。
向來喜歡睡懶覺的人突然起早,難免會引起懷疑,再加上她鬼鬼祟祟下樓的樣子,被阮景看到之後直接攔住了。
她身子小巧,他抬手去攔的時候還要把胳膊放下放放才能攔到她,可以說非常細節了。
阮景著裝完畢,白色襯衫墨色西褲,領帶還沒打,領口處微微敞開,露出一段麥色肌膚和分明的鎖骨,往上是凸起的喉結和線條輪廓顯著的下顎線,他五官生得極正,挑不出一絲毛病的那種,尤其是生得狹長漂亮的眉眼,本應是風流掛的,奈何生性涼薄,待人處事都是近乎無情的。
即使是自家人,也能聽出大清晨的低沉冷調的嗓音:“你乾嘛去。”
被攔住的挽挽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起床吃飯啊。”
事出有反比有蹊蹺。
阮景低頭看了眼腕表,確定自己沒看錯時間,不溫不淡叫了句:“挽挽。”
“嗯……”
“今天又想做什麼壞事?”
“……”
一大早的,隻說不到十個字的挽挽就被看出心思後,不由得懷疑這個哥哥是猴子變的,賊精賊精的,怎麼這麼容易就猜出來她的意圖。
好在她今天真的有事,自認為淡定地告知,她要去陪人挑選婚紗了。
這個理由還算不錯,唯一不合適的就是她不是那種為朋友挑婚紗就起個大早的原因。
這時候挽挽的肚子咕咕咕地響起——
阮景眉頭擰了下,放她先過去吃飯。
事情沒問出來之前他沒有直接動身離開,阮媽媽和阮爸爸不在,他就是她的監護人,用早餐的時候像個看護寶寶的管家,目視她小口小口地吃飯。
挽挽挑食的毛病就是被他這樣治好的。
擱以前的話挽挽看到早餐盤裡有胡蘿卜片會很嫌棄,哭著臉地和他商量能不能不吃,但今天她都沒商量,直接拿起叉子,吃了兩小塊。
如此淡定的行為,八成是有事。
“挽挽。”阮景坐在女孩的對麵,聲色清朗,“今天是你生日。”
“嗯,我知道啊。”
“想要什麼禮物?”
“這個吧……”挽挽想了想,小嘴甜甜一笑,“我沒有想要的禮物,我隻想要景哥哥能一直陪著我。”
“……”
第三件反常的事情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