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夜揚:“……”
扔是不可能的。
他隻能灰溜溜地拿起書,不甘心道:“寧寧姐你等著!我之後回去和老頭子申請一下,這本劍譜必須給你!”
這種難到讓人反胃的東西,不能隻他一個人承受!
桑寧寧懶得理他:“那就等到那時候再說。”
“好!你等著!”
正當景夜揚又開始想些折騰家裡長老的鬼點子時,一道溫柔的聲線驀地響起,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景師弟。”容訣笑得眉眼彎彎,起身走到了兩人之間,“我記得你晚上有事。”
景夜揚傻眼:“——有事?”
桑寧寧側過頭:“你有什麼事?”
景夜揚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事。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有事!
於是景夜揚果斷道:“院子裡的狗尾巴草懷孕了,我趕著回去接生!”
不等話音落下,人已經一溜煙的跑了。
桑寧寧:“……”
這個借口未免有些太耳熟了。
桑寧寧本不打算和容訣說話,卻沒想到,這一次是容訣主動開了口。
“小師妹。”
他喚了一聲,同時握住了她持劍的右手手腕。
冰涼的體溫驟然接觸到溫軟的皮膚,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屋外似乎起了風,湖裡的水被吹得起了波瀾,連懸掛在屋簷上的風鈴都被吹得東搖西擺,毫無節奏地胡亂作響。
淩亂又寂寥。
容訣方才那一下沒有控製住力氣,桑寧寧猝不及防間竟然真的被他拉住。
右肩隔著衣衫都能感受到一陣冰冷,桑寧寧皺起眉,毫不留情地嗬斥道:“鬆手。”
她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隻聽見容訣似乎輕輕笑了一下:“不鬆。”
桑寧寧麵無表情道:“再不鬆,我就拔劍了。”
“好。”
竟然還不放。
桑寧寧氣湧上頭,索性直接用左手拔出了腰間的木劍,同時凝出一抹靈力賦予其上,旋身回轉間,直直抵在了容訣的胸口。
毫不留情。
以至於在輕輕一刺後,白衫上真的印出了一抹紅痕。
從星星點點,再到逐漸暈染在衣物上。
像極了那個曾被他修補的小小風鈴。
桑寧寧愕然。
她幾乎下意識就想問他為何不躲,但立即就想起了容訣此刻的處境。
修為被廢,金丹被剖,連劍都不許他再用。
……可明明是能躲開的吧?
隻要他願意鬆手。
桑寧寧不明白為什麼容訣這樣堅持,她張了張嘴:“你先——”
“不急。”
容訣唇畔勾起了一個笑。
風似乎更大了些,從門窗縫隙中吹來,將燈火都吹得搖曳。
光影明明滅滅,落在那張溫柔完美的容顏上,淚痣在這一刻顯出了幾分妖冶,往日裡端方守禮的世家公子,在這一刻似乎要勾人魂魄。
“你消氣了麼?”
桑寧寧沉默了幾秒,掙紮著是否要強撐說自己“從未生氣”。
但最後,她還是開口說了另一句話。
“若我說沒有,師兄要如何?”
喉嚨裡溢出了一聲淺薄又短促的笑,眼尾也顯出了一點紅痕,容訣溫聲道:“那我就站在這裡,讓師妹再多刺幾劍。”
桑寧寧仍握著劍,抬眼道:“我用劍傷了師兄,師兄不生氣麼?”
容訣彎起眼睫:“不氣。”
相反,他很高興。
他能看到這具身體裡因她而流出的鮮血,這讓他覺得自己也被人在乎著。
憤怒、生氣、爭執。
這樣的情緒,似乎讓他又短暫地成為了一刻的“容清珩”。
容訣就那樣仍由鮮血留著,臉色越來越白,卻仍舊堅持。
“若是師妹不生我的氣了,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桑寧寧抿抿唇,反手歸劍入鞘,生硬道:“你說。”
容訣眼睫微微顫動著,似乎有些心緒起伏不願與人說,但拉住她的手卻仍舊沒放開。
屋外風聲呼嘯作響,將風鈴重重吹在牆上,屋內宛如被掀起的波瀾浸濕,連血都泛著冷。
安靜了一會兒,容訣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穩且溫柔。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隻是我想知道,小師妹,你手指上的那個戒指,是誰送的?”
上麵的情緒很雜亂。
嫉妒、渴求,與求而不得的野望。
桑寧寧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看到了那枚儲物戒。
普普通通的黑銀之色,沒有半點獨特之處。
桑寧寧怎麼也想不明白。
她向來是個對於好奇的問題回刨根究底之人,哪怕此刻也沒有立即回答容訣的問題,而是抬起頭,盯著麵前人的雙眼,困惑且直白地開口。
“既然不重要,師兄又何故要如此大費周章?”
先是趕走景夜揚,再是還讓自己受傷。
折騰了這麼久,大師兄就為了問這個麼?
容訣頓了片刻,另一隻手的指尖控製不住的微微用力,指節都泛起白,幾乎要刺破皮膚,剝離那早已模糊的血肉。
他同樣困惑不已。
是啊。
為何。
屋內寂靜,隻餘屋外風聲頓起,席卷而來,喧囂不已。
幾乎就在這陣風聲止的同時,容訣回答了這個問題。
就像是他自己也在疑惑,所以隻輕輕地開口,卻又答非所問,聽得桑寧寧不明所以。
“桑寧寧,我看了很久。”
很久很久。
久到連他也不知為何。
更久到,讓他第一次想要不顧束縛和牽扯更深的因果,隻想去探索出那一縷氣息的根源,然後親自前去,讓對方從此脫離怨氣,得到長久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