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四月初七,暮春槐序。

那一日的所有事,都在容訣的計劃之外。

暮春槐序,落英紛飛,恰如他自己,也開啟了一場意料之外的“逃亡”。

這是容訣從未想過的情況。

一種奇妙的感覺在胸腔中蔓延,如風,又不似風般空茫,好似還能沾染上一點春日的花香。

容訣想,雖然他已經沒有來世,但在他問出那句話時,在桑寧寧反手勾起他手指的瞬間——

確實如同一次新生。

……

但是,前日?

怎麼會是前日呢?!

桑寧寧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本人從不在意生辰,但也知道生辰應當是個十分重要的日子。

以往每當桑雲惜和桑曜安生辰時,桑家總是要熱熱鬨鬨地布置起來,收到許許多多的禮物,再開辦宴席,大宴賓客。

但她竟然錯過了容訣的生辰。

不,不止是容訣。

桑寧寧驚覺,她似乎也從未問過景夜揚和錢芝蘭的生辰。

桑寧寧將頭蒙在被子裡,心頭有些發緊,久違的蔓延出了名為“懊惱”的情緒。

她這樣子,景夜揚與錢師姐會不會生氣?她不告而彆是不想給兩人添麻煩,但桑寧寧從未想過,要拋棄這兩個朋友。

她獨自一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而後暗自做下了一個決定。

既然已經犯錯,那就開始補救。

等下次再見麵時,她就去問景夜揚和錢師姐是何日生辰,而現在……

桑寧寧決定,補一份禮物給大師兄。

可是她能送什麼呢?

桑寧寧摸出了自己的小風鈴,有一搭沒一搭的想到。

大師兄好歹曾經是容家子,從小見識過的奇珍異寶無數,她送草藥太輕,送丹藥太容易消耗,送法器她又找不出什麼好的,總不能送把劍——

等等。

桑寧寧眼睛一亮。

為什麼不能送劍?

縱然大師兄如今根骨被廢,但一如桑寧寧當年可以憑借一手劍術直接越階挑戰一樣,憑借容訣那出神入化的劍術,又有何不可呢?

更何況,他們現在離開了青龍峰,再也沒有人能約束他們用劍了。

桑寧寧幾乎是迫不及待撈起了手邊的玉容劍,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劍身細長,繞著一道如緞帶般的藍色光段,劍柄處有一朵盛放的玉容花。

借著月光皎皎,桑寧寧用目光勾勒了一遍自己的劍,心頭大致有了一個想法。

……

第二日清晨。

桑寧寧終於見到了段家的當家人。

身高八尺有餘,長相粗獷,但也眉宇間的豪情也為他增添了幾分英俊。

這樣一條漢子,見到桑寧寧和容訣就下意識想要跪下磕頭,最後還是被村長扶了起來。

堂堂大漢竟然紅了眼眶:“多謝二位仙長,要是阿芬和福德出了什麼事,俺也不活了!”

情緒怎會這樣激動?這真是正常人的反應麼?

桑寧寧疑惑地看向了容訣,容訣同樣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明所以。

坐在一旁的村長歎了口氣,屏退眾人,這才將這樁村中舊事娓娓道來。

原來段二家裡世世代代都是個木匠,到了這一代,段二的兄長死的早,家中就剩下他一人,在村中算得上是富裕殷實。

但因著家中事,段二久久未婚,直到在趕集時看到了當時的段二嬸。

那時的段二嬸黑瘦黑瘦的,與此時白淨的小家碧玉模樣全然不同。

“她家裡人待她也不好。”說起這事兒時,段二眼中猶然留有憤怒,“尤其是她那哥哥,最不是個東西!”

桑寧寧歪了歪頭,然而等她想要仔細問時,段二卻再不開口,也不讓村長說。

正當雙方僵持,恰好段二嬸端著一碟子點心進來,問清楚後,掩唇笑了起來。

“都是些老黃曆了,有什麼說不得的?”

今日家中有客,段二嬸特意打扮了一番,頭上斜斜插著一根精致的牡丹花木簪,滿臉的笑,一看就知她過得極好。

“我家本來也算得上書香門第,隻是後來越來越落魄,最後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那黑心肝的兄嫂揮霍完了父親的遺產,最後為了點銀錢,竟然打算將我發賣給窯子。”

提起這些事,段二嬸麵容平和恬靜,沒有半點昨日的緊張與驚懼。

“後來我被良人救下,他們沒有得到銀錢,大抵是病死了,死前又將怨氣歸到了我身上,這三年來,時不時就要來騷擾我們一下。”

桑寧寧問:“那你們先前是如何躲過?”

段二嬸道:“家中有先前一位仙人留下的符咒,所以它們原先最多是在屋外,進屋倒是頭一遭。”

這事兒似乎就這樣解決了。

但桑寧寧心中還有許多困惑。

她最是個憋不住的脾氣,扯了扯容訣的衣袖,容訣垂眸一笑,輕聲道:“可以。”

桑寧寧得了允許,便迅速起身,走到段二嬸跟前,學著容訣以前的模樣,僵硬地扯起了一個笑臉:“我想和嬸娘單獨聊一聊。”

段二嬸還沒有反應,段二卻先繃緊了身體,脫口而出:“不行!”

他似是想要起身攔在桑寧寧和段二嬸之前,卻被人摁住了手。

容訣輕飄飄地掃了段二一眼,隨後對桑寧寧溫和一笑:“去吧。”

段二驚詫地望向眼前眉目溫潤的青年,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清雋的郎君竟然會有這樣大的力氣。

段二嬸笑道:“你也是個憨的,這有什麼可攔?仙女娘娘昨日剛救了我,我還沒道謝呢。”

村長也在一旁附和。

有了這些,段二再不能反駁,他張了張口,又隻好閉上。

“那你、你早些回來。”

段二嬸一笑,與桑寧寧一道進了裡屋。

她有預感,這位小仙長八成是看出了什麼。

果然,進屋還不等開口,隻見麵前的仙女娘娘抬手揮了揮,而後直接開口問道:“你兄長的死,是不是與你們有關?”

少女目光清明,眼神如炬。

縱然心中有所預料,但在這一刻,段二嬸還是心頭止不住的發沉。

她心知否認無用,閉了閉眼,狠下心道:“是!”

“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知想要我的命,還想要我孩子的、要我們當家的的命!”

段二嬸的情緒忽得激動起來:“他們將我買了還不夠,見我過得好了,三番五次找上門來要錢,這也就罷了,我本真以為他們是改好了要去做生意,可誰知道最後居然打起了福德的注意——她才幾歲?!這對狗娘養的竟然也能下得了手!”

桑寧寧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昨日躺在段二嬸懷中的,竟然是個小姑娘。

這讓桑寧寧從昨日就開始困惑的問題,更添上了一層迷霧。

在桑家,雖然桑雲惜比她要受寵得多,但桑寧寧知道,哪怕是桑雲惜,也比不過桑曜安在桑家夫妻心中的位置。

桑雲惜可以偷懶,可以撒嬌弄癡,可以每日不務正業。

但桑曜安卻是一直跟在桑父桑母身邊,就連去明堂洲求學,也是早早為他鋪好了路。

“……那日也是福德生辰,當家的看到我受傷,本就生氣,在聽到他們想要偷了福德發賣,當即大怒,直接將兩人按在地上揍得起不來身,而我當時腦子一發昏,就衝了過去,直接將他們活生生掐死。”

說到這兒,段二娘似乎鎮定了下來。

她雖如今過得舒適,可到底早年的生活給她帶了許多風霜,清秀的臉龐上依舊可見那份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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