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寧垂下眼,安靜了幾l息。
兩人向前又走了幾l步,身後再次傳來孩童的笑聲。
“大姐姐再見!”
“哦,還有一個哥哥,哥哥也再見!”
那兩
個小女孩不知何時又一起趴在了牆頭上,正笑嘻嘻地衝著他們揮手。
桑寧寧唇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笑,頭一次的,她放任了自己的情緒,也對著兩個小姑娘喊道。
“注意安全。”
容訣再次彎了彎眼眸。
他喜歡之前的桑寧寧,也很喜歡現在這樣的桑寧寧。
直率而熱烈,鮮活又生動。
轉身後,桑寧寧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子,眼巴巴道:“等我們到司命洲後,能不能教我禦劍?”
容訣搖了搖頭:“皆是自有你師父教你。”
桑寧寧抿住唇,狗脾氣又上來了,悶聲道:“我就要你教。”
容訣莞爾,沒有再爭辯,隻是抬手揉了揉桑寧寧的腦袋。
兩人並肩而行,幾l許後,桑寧寧再次開口:“或許轉不轉世也不重要。”
容訣腳步微微一停。
“為何忽然說起這話?”
“沒有為何。”桑寧寧搖搖頭,“隻是今天看到了兩個小孩後有感而發罷了。”
容訣輕蹙起眉頭:“那位‘阿桃’小姐,並非一定是‘小桃’。”
“我知道。”這一次,反倒是桑寧寧先輕輕笑了起來。
她仰著頭,雙手背在身後,姿態肆意又瀟灑。
又因麵朝著陽光,被遮掩後的五官變得更加柔和,少去了幾l分冷豔淩厲,更多了幾l分鮮活頑皮。
“隻是大師兄,我看到那棵樹如今又開了花。”
容訣唇邊的笑意凝滯了一下,微微散開。
他有些困惑,又有些不解,輕聲地開口:“這有什麼關係?”
“婉娘和小桃就埋在樹下。”桑寧寧道,“倘若怨魂有來世,那能讓她們看見如今的徐府,也是慰藉。若是沒有來世,那也有春風可知,樹與花也記得,以後日日夜夜,歲歲年年,隻要有人經過這棵樹下,都是見證。”
桑寧寧的想法很奇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表述,隻是覺得很快樂。
那棵樹又開了花,且十分爛漫。
容訣側眸看向身旁正噙著笑的女孩,眉眼依舊溫柔地彎著,隻是唇畔的笑意卻散開了許多。
他……不能理解。
容訣抿住唇。
他不能理解桑寧寧看到樹開了花的快樂,正如他不明白為何桑寧寧會對一個已經消散的怨魂念念不忘。
這毫無意義。
容訣垂下眼,空蕩蕩的軀殼內,似乎有一點小小的星火在四處燃燒。
沒有那麼痛,可是又能清晰的讓人覺得難過。
腕間的金玉珠串碰撞,響了又響。
袖中的手靜靜垂著,可倘若有人能看見便回發現,原本白皙的手背處,已然被大片虛幻的蛇鱗覆蓋。
如水中花,如鏡中月。
看得清晰,但是卻抓不住,也控不了,隻有虛無的一片。
桑寧寧對於人情緒的變換並不敏感,可奇怪的是,在
這一刻,她隱約感受到身旁大師兄的情緒有些奇怪。
分明還是那樣溫和從容的笑,但是這笑卻又和先前不一樣。
顧忌著走在巷子裡,桑寧寧隻拉了拉容訣的袖子,側過臉:“哥哥……”
不對!
桑寧寧的眼神驟然一變。
有人在靠近!
幾l乎是瞬間,桑寧寧抽出了腰間的玉容劍,反手向後刺去!
“——彆彆!是我!”
一道紅衣落下,桑寧寧定睛一看,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師姐錢芝蘭?
桑寧寧不自覺地握緊了劍,上前一步擋在了容訣身前:“錢師姐,你……”
“你放心,我不是來抓你們的。”
錢芝蘭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桑寧寧皺眉:“那你為何會來此。”
錢芝蘭:“……”
聽到這句話,錢芝蘭的嘴角抽動,神情也變得有幾l分古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桑寧寧和她身邊的容訣好幾l眼,才慢吞吞道:“我來此奉師叔祖流光仙長之名,前來迎接二位貴客入我司命洲。”
桑寧寧:“……”
桑寧寧恍然大悟:“細作?”
錢芝蘭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剛想抬手敲桑寧寧的腦袋,又在容訣的淡笑下不自覺地屏息凝神,乖如鵪鶉,全然不敢造作。
她輕咳一聲,義正言辭道:“什麼叫細作?我們都是流雲宗的人,隻是不同峰而已!我這是為了來青龍峰一脈交流,取長補短,為日後的宗門大比做好充足的準備。”
這話錢芝蘭也不知桑寧寧和容訣信多少,但她相信在鼓掌的景夜揚肯定是信了。
……不對!
錢芝蘭眼神一變,指著眼前人,震驚道:“景景景道友?!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景夜揚嘿嘿一笑,驕傲道:“我是跟著這群外門弟子一起混出來的!”
原來這鴉羽鎮本就不在排查的重點內,加上青龍峰上現在一團亂,故而陰之淮隻派了一小部分人來。
而景夜揚受不了沈家的規矩,和沈素心一板一眼的念叨,直接選擇出逃。
桑寧寧道:“所以剛才那個黃衣弟子也是你?”
景夜揚驕傲地挺起胸膛:“是我!怎麼樣?我厲害吧!”
景夜揚洋洋得意地訴說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偽裝,又是如何在一眾地點裡選擇了鴉羽鎮的。
“因為我記得你們剛剛來過這裡!尤其是寧寧姐,聽了那桑什麼的話也定然不會全信,肯定是要來看上一眼的!”
景夜揚笑嘻嘻地扭過頭,卻在目光在觸及到容訣後一抖,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嘶,大師兄……
雖然還是清絕如玉的模樣,但景夜揚對上容訣時,總是有幾l份發怵。
景夜揚摸了摸下巴,深沉地想到。
為什麼大師兄明明修為都被廢了,但他依舊覺得,對方可以輕易捏死自己?
“不
對啊。”錢芝蘭回過味兒來,“你說是陰之淮派你來的,所以話說回來,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她可是一得到流光仙長的消息就找機會溜出來的,但陰之淮又是怎麼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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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l乎是同時,桑寧寧也想到了這一層。
“內門已經開始追查了麼?”桑寧寧皺起眉頭,她倒是想起了一事,猜測道,“可是透過我的溯魂燈追來的?”
怪不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桑寧寧有幾l分懊惱地想到。
大抵是這內門入的毫無儀式感,容長老也沒怎麼指教過她,以至於桑寧寧先前竟全然忘了這事。
溯魂燈,內門弟子獨有之物,可追溯弟子蹤跡,倘若弟子亡故,也可顯示追溯生前的最後光陰。
景夜揚先是點頭,但又搖了搖頭:“是,但也不是。”
桑寧寧不明白,下意識地拉住了容訣的衣袖,眼神直直地看向景夜揚,麵無表情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景夜揚頂著三重目光,麵色露出了幾l分糾結。
不等景夜揚想出一個委婉的問法,桑寧寧握緊的右手已經蠢蠢欲動。
這裡還有青龍峰的其他弟子在搜尋。
他們不能在此地耽誤太久。
錢芝蘭同樣明白這個道理,她和桑寧寧目光相接後,和善地笑了起來。
“沒事的,景道友,你忍忍,也就我一磚頭的事兒。”
說著話,錢芝蘭似乎就要俯身去撿東西。
景夜揚嚇得悚然一驚,加之還頂著身後容訣笑吟吟的目光,他怎麼想也想不出更委婉的問話。
救命!不帶這樣嚇人的啊!
哪怕知道是假的,但也很嚇人啊!
景夜揚在心中瘋狂嚎叫,索性放棄了思考,直接轉過頭看向了桑寧寧,破罐子破摔地開口問道——
“寧寧姐,你確定你真的是‘桑寧寧’嗎?”
這都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桑寧寧莫名其妙地看了景夜揚一眼,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
景夜揚撓了撓頭,神情越發古怪:“可是……可是寧寧姐,你的溯魂燈,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