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歡眼睛輕眨，把符紙翻了一麵。
很久以前的某個夜晚，男主人坐在梳妝台前，望著窗外的小花園，似乎猶豫了很久，終究沒有往下寫。
壁畫裡的世界，一直是桃花紛飛的春日。
“等我還完債吧。”沈寂之仰頭，看看碧藍的天，潔白的雲，邁步往桃林更深處走去，“等我還完債，我會告訴你的。”
她這是，也進來了？
在拿到第三本時，她發現書中夾了張橙黃色的符紙。
沈寂之斂眉：“我說了，在想一些事。”
桃林間，黑衣束發少年拎著雪劍走了出來。
這個符紋走勢，簡歡很熟悉，就是傳送符，但有幾筆又和她會的傳送符不同。
大半空白的符紙空在那裡，隱隱約約透出背後的符文。
和賺錢有關的事，她能不好奇嗎？
他輕歎一聲，把符紙夾進一本最愛的書裡。
地裡還有不少靈草，楊野也沒廢話，腦子裡關心完亂吃的靈豬後，便開始考慮如何分配此處的寶物。
簡歡愣了愣，一時之間不太確定，下意識攥緊手中青竹條，試探地問：“沈寂之？”
“沒有啊，就一天。”她答道，“你在這裡呢？”
“沒什麼。”沈寂之斂神，飛快追上簡歡，五指在衣袖中微握成拳，麵上不動聲色，“你剛剛話中何意？”
一股巨大的吸力朝她兜頭而來，簡歡猝不及防，消失在了梳妝台前。
梳妝台前，放著不同樣式的襆頭帽。如今的九州，男子束發比較多，帶襆頭帽大概是千年前的風尚。
【摯友蓮心，吾】
沈寂之側頭看她，乾脆停了下來。
簡歡伸手，將桃枝往四處一拂，人微微彎腰，鑽了出去，卻在抬眼的瞬間，微微一頓。
沈寂之：“……”
沈寂之鬆開拳：“不是，你走後我才發現。”
一陣風吹過，四周桃花從枝頭跟著風離開，紛紛揚揚間，掉了兩人滿肩頭。
忽而，蓄須的方泉收劍落地。
方泉的日子，過得和普通百姓沒有太大區彆，書桌床榻都是尋常之物，最值錢的，如他自己所說，便是房內隨處可見的各類書籍。
床上沒東西，簡歡來到梳妝台前。
豔麗的桃花散落一地，踩在上頭，微微的軟。
她一手捏著摔疼了的手臂，仰著頭左顧右盼。
簡歡蹙眉，剛想繼續看得深入一些，指尖的橙黃色符紙不知觸發到什麼，自動生效。
簡歡：“……”
四處桃花開得極盛，芳香撲鼻。
沈寂之：“嗯。”
簡歡想起昨夜的事，嗬了一聲：“沈寂之，看不出來嘛，你還有如此心思。”
幾人都有默契，不太願意破壞此地的各種布置。
決定好如何分配後，簡歡三人便開始搜起了正院。
兩人飛快在桃林中趕路，一時之間無話。
觸及簡歡視線的刹那，棕褐色琥珀眼泛起細微漣漪，他的唇角輕揚，卻又很快被他自己抹平，恢複成那張冷淡臉。
令人驚豔的長相，冷淡的神色，奇異地達到一種平衡。
-
前方桃樹密集，繁盛的花枝互相纏繞，遮住往前的路。
桃林入口，簡歡噗呲噗呲吐出嘴邊沾著的花瓣塵土，撐著手站了起來。
沈寂之眼皮微掀，目光落在她發梢的一朵桃花上，輕抿了下唇：“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正院剛好三間房，一人一間，搜完再換，能搜到什麼全憑自己的本事和機緣了。
粉色桃樹映入清澈的湖麵，春風吹過，泛起絲絲漣漪。
方泉似乎隻是把自己居住的小院，藏在了這麵牆後。
“我有猜到。”簡歡跟著沈寂之，腳步輕快，“方泉真人的陣法用得極好。”
沈寂之：“不是你問我的嗎？”
“走吧。”沈寂之沒有過多耽擱，他一邊帶路，一邊將這個月的發現告訴她，“方泉真人修為極高，他不止是劍修，還是符修。這裡是他的一段傳承回憶。”
簡歡三人沒有異議。
沈寂之垂眸，問：“你想知道？”
好像確實也是。
隻是很可惜，屋內並沒有太多值錢的東西。
沈寂之一怔。
方泉把摘下的璞頭帽拿過來，站在湖邊，就著湖麵給自己戴上，使喚道：“林外好像有人來了，徒弟你去看看。”
簡歡掀開被子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麼，便又把被子疊回了原樣。
沈寂之靜靜回望：“？”
方泉撫須，語氣藏著幾分悔意：“……為師一個人在這，日子過得挺寂寞的。你到這來，拜我為師，我本來還挺高興，以為要熱鬨起來了。但我怎麼覺得，你來之後，比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冷清呐？”
沈寂之提醒他：“您收徒時，沒說要話多的。”
十年？一百年？否則為什麼是這種懷疑的語氣？
沈寂之隨便扯了個合適的理由：“在想和賺錢有關的事。”
聽他這麼問，簡歡微鬆了口氣。
知道外麵，還問過去了多久，想來是他本人沒錯了。
聽到這，簡歡眼睛一亮，好奇地湊近他：“仔細說說？”
簡歡一口氣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氣道：“你既然不想說，為何告訴我？”
沈寂之：“外麵過去了很久？”
符紙正麵沒有畫符，而是寫了幾個小字：
她在梳妝台前坐下，四處翻了翻。
‘吾’字的最後一筆停留得很久，有墨水堆積的痕跡。
簡歡還是不信，發出靈魂拷問：“有什麼事能比賺靈石還重要？你不能晚點想？”
方泉搖頭撫須：“罷，罷，罷，話都讓你說了，為師還能說什麼？”
一側，也豎立放著幾本書，簡歡隨手拿過，一本本翻。
無人知道當時的他想寫什麼，可能，也不會再有人知道。
是在方泉回憶中的虛幻之人，還是簡歡他們？
沈寂之跟著落下，雖然心裡疑惑方泉為何突然間停下，但他也沒開口問，反正對方自己會開口說。
他直接和簡歡他們商量：“這些靈草歸我了。”他指了指後頭的臥房，“裡頭我就不進去了，如何？”
他到這裡一個月，沒有人來過。
片刻後，他又加了兩個字：“是的。”
沈寂之身形微頓，慢了下來。簡歡走了幾步，轉過頭等他，問：“怎麼了？”
沈寂之：“一個月。”
沈寂之朝方泉一作揖，二話不說消失在了桃林深處。
沈寂之已在這待了一個月，但在真實世界裡，到底過去了多久？他不敢確定。
少年五官渾然天成，像是林中桃花成了精。
簡歡露出傾聽的姿勢：“廢話，我當然想知道，快說。”
簡歡不太相信：“那你為何留下那麼久？”
他日複一日地跟著方泉學劍，不是沒想過離開，畢竟簡歡他們還在外頭。但他找不到離開的辦法。
方泉轉過頭，看他一個月前收的徒。
她把青竹條拿出來，帶著幾分戒備之色，緩緩朝桃林深處走。
簡歡跟著停。
簡歡不太確定地想。
楊野聞言，鬆了口氣。
-
四周是巍巍青山，後邊是十裡桃花，前邊是一片湖泊。
沈寂之：“……”
春光爛漫，師徒每日練劍的地方，風景秀麗。
說來他們還得感謝楊野的靈豬，要不是靈豬貪吃，隔著麵無比堅固的牆都能聞見豬草味，他們也沒法這麼快找到這個房間的玄機，並找到這裡來。
修為極高的大能，都有這種神通，抽取自己記憶中包含傳承的一部分，放在某個地方，期盼遇上一些有緣的後人。
林中桃花在師徒倆的劍意下，紛紛灑落，下起一波接著一波的桃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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