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裕凡:“那你打算一輩子都不露臉?下一張唱片呢?”
顧梔放下茶杯,咂了一口:“再說吧。”她本來想這張唱片發行過後就安心當老板的,現在覺得以後偶爾錄錄唱片賺一筆也不錯。
之所以不願意露臉也沒有什麼不得了的理由,她並不覺得當歌星拋頭露麵有麼多了不得,現在是新社會,她純粹是覺得唱歌就是唱歌,她又不打算當正兒八經的歌星,所以沒有必要。
古裕凡知道自己勸不動了,搖頭歎了口氣,從抽屜裡抽出一遝報紙擺到顧梔麵前:“你知道你的歌迷聽了你的歌後有多想見你嗎?”
顧梔對於自己有歌迷這件事並不怎麼稀罕:“不識字,不知道。”
古裕凡:“………………”
他展開手裡的報紙,全都是上海演藝報,上海演藝報是上海發行量最大的報紙之一。
不同於其他那些正經時報,演藝報刊登的內容主要是主要是與演藝圈有關的,說白了,就是愛刊登各種影星歌星乃至上海知名世家的花邊新聞,老百姓們最喜歡買來看。報紙後麵有一個讀者來信版塊,主編會節選讀者這一陣讀者來信提到最多的內容,刊登在報上。
古裕凡開始給顧梔念後麵的讀者來信精選,這個板塊幾乎都是普通人寫給自己喜歡的歌星影星。
“夜夜聽著《茉莉之夜》入夢,我仿佛愛上了那個名叫顧梔的女子,我夜夜都在夢中勾勒她的輪廓,每日醒來,她宛若就在我的枕邊。”
“主編你好,麻煩將我的來信刊登在報,在此特向顧梔小姐表達愛慕之意,即便我不知道你的模樣,但我的心已深深屬於你。”
“顧梔吾愛,如你能看到,請問為何不肯讓諸多歌迷一睹芳澤,是對相貌沒有自信乎?我們深愛你的歌聲,更不在意你容貌是美是醜,衷心地請求你在劇院開嗓露顏,讓喜愛你的人親耳聽到你的歌聲。”
“《茉莉之夜》宛若天籟,顧梔小姐實乃上帝賜予人間的安琪兒,如能在下地獄之前一見人間安琪兒的芳顏,不枉我入世一遭,活這一回。”
……
“夠了夠了!”
古裕凡專挑肉麻嗯念,念得聲情並茂,顧梔則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古裕凡,捂著耳朵,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這輩子就沒聽到過這麼酸的酸話!
古裕凡撣了撣手裡的一遝報紙:“每期的讀者來信一半以上都是寫給你的話,我接著給你念。”
“你的歌迷一天不見到你,就要一天接著給報社寫信,一天天來咱們公司樓下等你。”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顧梔渾身彆扭得就像在用指甲撓牆,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刻像這樣慶幸過自己不識字,她伸出手阻止古裕凡,生怕他繼續念下去,“我拍,我拍行了吧!”
顧梔開始對歌迷這種生物有些無語了:“拍兩張照片你發出去拉倒!我就長這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有什麼好看的!讓他們不要再給報社寫這種東西刊登出來了!我,我想吐!”
古裕凡沒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地勸慰,條條利弊分析,結果還比不上幾句惡心的酸話,不過好歹目的是達到了,滿意地笑了笑:“什麼時候去拍?”
顧梔整理著自己被惡心到的胃部:“隨便。”
古裕凡答得乾脆:“好的。”
**
《茉莉之夜》很紅,一直紅到了霍氏。
霍廷琛食指輕輕抬起留聲機的唱針,歌聲戛然而止。
霍廷琛拿起那張唱片,上麵印著“顧梔 唱”。
他冷冷笑了一聲。
他還以為顧梔那麼毅然決然那麼硬氣,離開他後會搞出個什麼名堂,結果現在,不簽他給她開的極儘一切姨太太優待的合同之後,就是去當賣唱的歌星。
歌星都是拿工資的,唱片賣的再好,也是唱片公司賺錢,跟歌星沒有一點關係。
顧梔放著他霍廷琛的姨太太不當,跑去當拋頭露麵,一個月頂多兩千塊錢的歌星。
一個月兩千塊,在普通人眼裡已經是天價,可是這個“天價”,連他之前隨手送給她的一樣首飾都比不上。
陳家明說顧梔買下的那家珠寶行生意不溫不火,賺不了多少錢,並且到現在,還沒有房子,住在酒店裡。
從簡入奢易,從奢入儉難,也不知道當習慣了穿金戴銀的顧梔,發現自己唱一月賺的錢,還不如自己之前隨手送她的一個首飾賺錢時,心裡會是個什麼感想。
會回來求他原諒?像三年前那樣,抱著他的胳膊求他收了她?
霍廷琛優雅品著咖啡。
他想自己應該並不會像三年前那樣,乾脆而大方,畢竟任性的女人,總要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不過最後如果她認錯的態度誠懇,他還是會勉為其難,再給她一次機會。
霍廷琛心情愉悅。
他隨手從報架上拿了份報紙,放在膝頭展開。
瞟到的第一行字:“《茉莉之夜》讓我愛上了那個名叫顧梔的女子……”
第二行字:“顧梔吾愛,自從聽了你的歌聲之後,吾心從今夜起已屬於你……”
第三行:“夜夜入我夢的人間安琪兒,顧梔……”
一連幾行,全都是各種肉麻的酸話,然而他們酸話的對象,都隻有一個,那就是顧梔。
霍廷琛:“………………”
男人鐵青著臉,憤怒地把報紙拍到沙發扶手上,想等過幾天顧梔回來認錯求原諒時,再好好跟她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