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跟我走(2 / 2)

冷不丁被點名的曹氏:“”

“沒法子啊。”沈老頭點燃了煙,重重吸一口煙道,“像雲惠說的,周圍沒漢子瞧得上她,總不能讓我們養她一輩子吧。”

唐鈍恍然大悟,附和道,“你們自是不能養她一輩子的,倒是雲翔能養她一輩子。”

“”沈老頭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和曹氏老了,沒幾年好活,想養雲巧一輩子恐怕也不能。雖說是這個理,聽著怎麼就不舒服呢?

秀才說話都這麼殺人不見血嗎?

沈老頭沒見過其他秀才怎麼說話,麵對眼前這個青年才俊,打起十二分精神道,“雲翔還小,不懂事兒,做不了主。”

“那也該問問他。”唐鈍端著臉,神情肅穆。

曹氏不敢瞧他,心裡直發牢騷,雲翔就是個護犢子,不管不顧會答應養雲巧一輩子,而雲巧又是個蹬鼻子上臉的,知道有靠山會愈發無法無天,哪怕唐鈍娶雲巧也是個孫女婿,管天管地管不到沈家家務事來,曹氏琢磨過來,反駁道,“問他管什麼用?我這個老骨頭還沒死呢”

意識自己語氣強勢,不想將場麵鬨得太僵,軟著聲笑道,“墩哥兒,你的心意我懂,這是嬸子的家事,你就彆管了。”

她接著說,“你應該聽說過我家的事兒,打雲巧生下來我身體就不好,一直想將她送走,咱們村賣兒賣女的都有,我白白養她十幾年夠仁至義儘了。”

“除非有人娶她,否則我是一定要送她去北村的。”

“”這麼短時間去哪兒找人娶她?但看曹氏態度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唐鈍也歇了心思,直言,“嬸子就不怕午夜夢回睡不著?”

“我行得端坐得直,怕什麼?”曹氏弱弱說道。

雲巧去了北村,那些人定會好好留著她的命生孩子,她又沒害人性命,誰會來找她?可她在唐鈍麵前挺不直脊背,隻能陪著小心,“墩哥兒,我知你是菩薩心腸,聽嬸子的話,雲巧就是個掃把星,誰挨著她誰倒黴”

“我倒是不知。”他拿起桌邊木拐,冷硬的臉龐浮起絲柔和,“要不是她,我可能死在山裡也不知。”

明明是閃閃發光的金子,奈何她們眼瞎看不見。

曹氏有句話說對了,雲巧跟著她們的確吃了很多苦,說太多都沒用,他伸進衣襟,掏出個錢袋丟在桌上,麵無表情道,“嬸子容不下雲巧,就讓她跟著我”

錢袋砸在桌上發出嘭的聲響,曹氏眼睛亮起了光,“你要買雲巧?”

唐鈍不喜歡‘買’的說法,眯起眼,掃向曹氏,似冰刀霜刃般陰寒。

曹氏訕訕閉了嘴,瞥到桌上錢袋,搓搓手要去,還沒碰到,唐鈍又撈了回去,不容置喙的語氣道,“給雲巧收拾包袱,讓她和我走,身份文書一並給我。”

沈家每年都有賣豬,曹氏大致估得出錢袋裡有多少文錢,彆說買雲巧,買雲惠都夠了,她高興得合不攏嘴,推開凳子急匆匆跑回屋找身份文書去了,沈老頭還殘存著幾分理智,“你買她做丫頭還是做媳婦?”

“和你們有關係嗎?”唐鈍看都懶得懶他。

沈老頭心虛地低頭,見小曹氏端著荷包蛋進屋,吩咐她,“跟老三說聲,讓雲巧收拾東西和秀才爺走”

語聲未落,就見穿著整潔的雲巧拎個籃子活蹦亂跳跑了進來,狹長的眼裡盛滿了光彩,直奔唐鈍道,“唐鈍,你來接我了嗎?我就知道你會來。”

她晃了晃手裡的籃子,籃子上掛著唐家給的豬蹄和鐮刀,籃子裡是她的衣衫,下邊應該還有東西,瞧著分量不輕。

她欣喜道,“知道你來我就開始收拾了呢。”

唐鈍:“”

沈老頭:“”

她怎麼知道唐鈍來接她的?

不太對勁啊!

兩人齊齊湧出這樣的想法,沈老頭心裡直打鼓,視線不停往兩人臉上瞄。

曹氏被錢迷了眼,翻出雲巧的身份文書毫不猶豫給了唐鈍,拿過錢袋後方虛情假意叮囑雲巧,“以後你就是唐家人了,要孝順長輩知道嗎?”

唐鈍站去門口,注意到昏暗的西屋門檻上坐著個青衣漢子,他腦袋埋到膝蓋裡,肩膀一抽一抽的,旁邊婦人輕輕拍著他的背,輕聲細語說著什麼,整個小院,會為雲巧離家而哭的人隻有她父母了,他緩緩上前兩步,拱手作揖道,“我不會虧待雲巧的,你們要是想她了,就來長流村看她。”

漢子抬起頭,淚流滿麵地張了張嘴,唐鈍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主動道,“我奶很喜歡她,會待她好的。”

漢子揉著眼睛,突然痛哭出聲。

其他人俱在屋簷下縮頭縮腦地打量著他,有好奇的,有忐忑的,有不忿的,也有眼冒精光的,唐鈍一一掃過他們的臉。

待雲巧出來,他漫不經心的目光霎時像雷電劈到最角落啃著饃饃的青年臉上,跟一臉諂媚的曹氏說,“過幾天就要服徭役了,沈家男子多,能為整個福安鎮做不少貢獻,嬸子得把他們身子骨養好了,彆到時累出個好歹來。”

曹氏瞄到角落吃東西的雲山,震驚,“服徭役,什麼服徭役?”

她一臉驚恐,唐鈍難得露出絲真心的笑來,溫聲道,“嬸子不知道嗎?衙門要修路,服徭役的告示很快就會張貼出來,年滿十五歲的男子全部要服徭役,瞞報或躲藏者按律法收監處置!”

曹氏身形一顫,差點暈厥。

見雲巧往豬舍走,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忙喚,“巧姐兒”

雲巧回眸,指著豬舍裡的背簍,“奶,唐鈍腳傷著,我拿個背簍背他啊。”

巧姐兒,不能讓巧姐兒走,得讓她留下,頂替一個人服徭役才行。

曹氏那點心思逃得過唐鈍的眼,他殺人誅心地道,“雲巧還真是離了沈家就過好日子呢,這徭役除了男子,成親的女子也得參加,雲巧沾著我的光倒是不用去了”

這話遠不過癮,他叫雲巧,“背簍給你奶留著吧,她扯豬草要用呢。”

沒了雲巧,那些事她自己擔著吧。

曹氏:“”

他要不是唐鈍,曹氏撲過去撕他嘴的心都有了,偏偏他是唐鈍,曹氏惹不起。

唐鈍杵了杵木拐,似乎嫌這兒晦氣,走得極快。

夜幕降臨,愈發給他蒙了層陰暗冷峻,曹氏尚未回神,走出院門的他突然回過頭來,微張的唇像舌吐著蛇信子:“荷包蛋嬸子留給叔吃吧,畢竟修路是個體力活,他這把年紀不知撐不撐得住”

院裡鴉雀無聲,沈老頭狠狠吸口煙,臉與青色的煙霧融為一體,隨風扭曲的抽搐著,他看出來了,這人就是給他們找不痛快的。

徭役虧人,他是拐著彎詛咒他呢。

雲巧牽著唐鈍衣角,聽到他說話,忍不住跟著回頭看沈老頭,真誠問道,“唐鈍,我爺撐不住死了家裡是不是得辦席麵啊?”

“對。”

“”

“那我就能喝到雞湯了嗎?”

農家人都有養雞,紅白喜事都會燉雞湯喝,但味道寡淡得很,沒多少雞肉香,不過湯多得很,隨意喝,她怕是隻在那會嘗得到雞肉味吧,他眼裡閃過抹心疼,揚聲道,“想喝雞湯還不簡單,明個兒就讓奶殺隻雞給你燉湯喝。”

“”這豪氣,沈老頭覺得唐鈍故意眼紅他們的,他成功了。

“席麵上的雞湯更好喝。”雲巧堅持。

“”沈老頭想咆哮,他沒死呢!

兩人的說話聲漸漸遠去,小曹氏喃喃自語般嘀咕了句,“巧姐兒以後就是秀才娘子了?”

“”沈老頭心頭憋屈得慌,怒視小曹氏道,“管她什麼娘子,傻子永遠是傻子!”

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然而到底被氣得不輕,扔掉煙杆,怒衝衝跑回臥房將門摔得震天響,曹氏被摔門聲驚得哆嗦了下,突地坐地嚎哭,“虧了,虧了啊。”

走到半山坡的雲巧聽到熟悉的乾嚎聲,和唐鈍說,“我奶又假哭了。”

唐鈍沒心情關心曹氏是否假哭,更在意雲巧提前收拾衣物,好奇問她,“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接你的?”

雲巧低頭,指指他的腳,理直氣壯道,“你腳受了傷,忍著痛走那麼遠的路來我家不會就為和我奶講道理吧?肯定來接我去你家的呀”

“”

這調調,說得自己運籌帷幄似的。

不知為何,他有種被算計的感覺,“我不來你怎麼辦?”

“我就跟我大伯去北村啊。”

唐鈍擰眉,“北村是人待的地方嗎?”

“北村很恐怖的。”雲巧誇張地形容北村吃人的情形,完了說道,“翔哥兒不想我去北村,找了認識的人假裝北村漢子買我呢。”

“”所以沒有他,她還是能脫身?那他火急火燎來綠水村乾什麼?他嗬了聲,“你弟弟倒是聰明。”

她與有榮焉的笑得歡,“我也聰明,你一來我就收拾東西,不讓你多等。”

“”

可真夠聰明的呀。

毫無疑問,他就是被算計了吧。

但看她高興的晃著籃子,喜悅溢於言表,他跟著揚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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