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阿琇看來, 顧老太太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老太太。見到了鳳離和沈焱,一張圓臉都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一疊聲叫丫鬟幫著兩個人除去了身上大氅,叫二人坐了,還關切地問了鳳離屋子裡頭夠不夠暖和,甚至還叫阿琇,“把前兒那個新捧爐給你阿離哥哥抱著暖暖手。”
鳳離先和阿琇姐妹們都彼此相見過了, 又等阿琇等給沈焱行過了禮, 才欣然坐下,從阿琇手裡接過了捧爐。
一舉一動, 優雅矜貴。
“這樣的冷天,阿離怎麼過來了?”顧老太太越看越是滿意, 如果不是家裡幾個丫頭都不合適, 她非得把阿離這個孩子搶先定下來不可。
初一正笑嘻嘻地往鳳離身邊鑽,鳳離便抬手揉了揉初一的小腦袋,含笑說道:“連日大雪,我們家裡梅園的花開得還算不錯。祖母說,冬天大家夥兒都不愛出門走動了, 在家裡難免憋悶難受, 想借著雪景,明日請了幾位老姐妹過去賞梅。”
顧老太太就雙手一合, 眉眼間都是笑意, “你祖母她慣來喜歡這些。原先年輕的時候, 一年四季, 總要弄幾次賞花的聚會。”
“是啊,祖母最是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時常親手侍弄。便是家裡的花匠,照顧花草都不及祖母耐心。”
這倒是實情。未出閣時候顧老太太便和安王妃熟識了,彼此都很是了解。
“既然王妃娘娘有這個興致,我自然也要去熱鬨熱鬨的。”
“太好啦!”阿琇在一旁湊趣,“冬日裡頭踏雪尋梅最雅致不過啦。就是咱們家裡梅樹少了些,我今天數過了,開花的才不到二十株呢。”
顧老太太逗她,“什麼踏雪尋梅的雅事了,你想都彆想。這冰天雪地的,可不能帶你出去呢。免得到時候生了病,哭著喊著不肯吃藥。”
阿琇啊嘞一聲,跑過去膩在老太太身邊,一口一個好祖母地拍馬。
“我這九丫頭,就是太過調皮,叫阿離你見笑了。”顧老太太就摟了阿琇在懷裡。嘴裡雖然這麼說著,看向阿琇的時候眼中卻儘是笑意。可見,祖孫之間素日裡也是這般相處的。
沈焱朝鳳離笑道,“阿離你瞧見沒有,如今我母親的眼裡,再看不見我的。”
“多大年紀了,還跟自己侄女吃這種乾醋?”顧老太太整了臉,嗔怪著小兒子,“阿琇還小呢,我多疼一點兒怎麼啦?”
“不怎麼,您儘管疼愛麼。”沈焱一攤手,看著鳳離無奈極了,小聲道,“沒法子,老太太就這麼偏心啊。”
鳳離看了看一張雪白小臉兒,窩在顧老太太懷裡笑得得意極了,正朝著自己眨眼睛的阿琇,微微一笑,“九妹妹確也可愛。就連我祖母,也時常羨慕這裡的老太太好福氣。”
他家裡也有幾個妹妹,但是從未見過祖母多喜歡。倒是對阿琇這個小丫頭,還時常肯念叨幾句。
眉眼略一下垂,視線落在手中捧爐上精巧的五蝶捧壽花紋上。拇指微不可地摩挲了兩下。
阿琇更得了意,仰頭對顧老太太說道,“祖母,這大概就叫遺傳吧?我就遺傳了祖父的萬人迷哪。”
“啊呦,可不好這麼自己誇自己,叫人聽了笑話!”顧老太太揪著阿琇耳朵,在她耳邊小小聲地告誡,“自己心裡明白就成啦。”
聲音是真小。但這一間屋子裡,彼此坐得又都不遠,誰還能聽不見呢?
就連沈焱,也都被老娘和侄女兒的大言不慚震驚了一回。
初一環視了一遍屋子,小小心靈又被打擊了,決定晚間不吃夜宵了。
因鳳離親自來請了,顧老太太自然不會不給王妃這個麵子。就隻一樣,家裡九個丫頭呢,她總不好出門都帶著,看著也不像話。想了一下,用過了午飯,便叫了身邊的丫鬟分彆去了幾個姑娘那裡問了一回。
結果,願意跟著顧老太太往安王府裡去賞梅的,就隻有阿琇一個。
阿瑤和五姑娘六姑娘是因為病了一場,身上才好了。二太太三太太隻讓她們每天在屋子裡靜養,不許出門。
嫡姐病了不能往王府去,二太太當然不樂意庶女去王妃跟前露臉了。四姑娘雖然看著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個傻子,隻看嫡母那樣的臉色,就主動說了,自己怕冷,想在家裡照顧二姐姐。
七姑娘八姑娘年紀還小,小姐妹倆見四個姐姐都不去了,就也跟著說不去。
至於阿珎,近來受到的衝擊大了些,也沒什麼興致出門玩耍。
阿珠說自己今天在外邊待得功夫長了些,頭上有些發沉,要好好兒地在屋裡發發汗——其實,她心裡頭記著,明天是白姨娘的生日。
如今白姨娘在父親跟前也不似從前那樣得寵了,被禁足在清蘭院裡不得出來。太太當著家,雖然不曾苛刻過姨娘,但底下人又豈是好相與的呢?隻看人下菜碟,姨娘失了寵,想來這生日也沒人記得的。就算記得,誰又會冒著得罪太太的危險,去給姨娘下一碗壽麵?
叫她在這樣的日子裡,全然不顧親娘的落魄,隻顧自己去王府玩樂,阿珠覺得自己還真不能做到。
於是,第二天起來,就隻有阿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上了顧老太太的馬車,跟著祖母一起去安王府了。
阿琇今日裝扮格外伶俐,穿著她最喜歡那件兒大紅羽緞白狐狸皮裡子的鬥篷,頭發也不梳雙丫髻了,改挽了一條大辮子,上頭用一頂精巧的海棠金冠束起,幾條極細的金絲纏在發辮之中,若不細看,都看不出來,隻覺得阿琇一動之下就會有隱隱的光芒閃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