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顧著這屋子裡的女人們,從顧老太太起,到二太太三太太,視線最後落到一直端坐主位,身上穿著茜紅色灑金繡了鳳穿牡丹紋的襖子,係著海棠紅色百褶盤錦裙的溫氏身上。就這個女人,明明是侯門出身,偏生要給人做續弦,這些年裡生生就在國公府裡抹去了她女兒的一切!婆母寵愛,丈夫恩愛,還有一雙兒女傍身,日子過得舒心順意。憑什麼,她的女兒就要那樣的命薄?
若是這府裡還是女兒當家,靖國公安能說出斷了走動的話?她的阿鬆焉能到了如今親事無著?
哪怕是在心底知道溫氏無辜,王老太太卻還是忍不住遷怒起來。
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獰聲一字一句道,“既然要斷,何必擺個麵子情?嗬嗬,你沈家也想的太好了!要斷,就斷個乾淨利落!”
“可。”這次是顧老太太。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顧老太太不能再沉默下去。多年來她體諒王老太太心痛愛女之殤,可誰又體諒她來著?
“既是王太太如此說,回頭我就叫人開了庫房,點出王氏嫁妝送還。從前一場情分,隻當是做了場夢罷了。”
王老太太冷笑,“就是如此!”
王二老爺急的恨不能捂住了他娘的那張嘴。這個時候,豈是非要爭個高低的時候呢?
搜腸刮肚地想在說些緩和的話來,卻見靖國公臉色甚是堅決,隻恐再待下去,母親會說出更多叫人難堪的話來,到時候兩家關係就無可挽回了,隻好向顧老太太慘然道,“今日是我母親失禮,還請親家老太太看在她有了年紀的份上,多多擔待,改日我再登門致歉!”
也不顧得王老太太愈發憤怒的臉色,一手拖著母親,一手拉著妻子,連聲告罪,匆匆忙忙地走了。
“爹!”阿琇早就忍不住了,衝了出去,眼淚汪汪地扒著靖國公看他的臉,見那左半邊臉上掌印都紅腫了起來,可見王家那個老太太用了極大的力氣,心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疼不疼?”
“那個老婆子!”幾個姑娘都跟著奔出,阿珠咬牙罵道,“作個什麼妖!”
“阿珠!”
顧老太太嗬斥了一聲。
這丫頭!
竟沒看見還有外人在?
阿珠見父親被打了,滿心的憤怒,多少粗俗的話就要衝口而出,被顧老太太打斷,都憋了回去,隻憋得心口處發堵。一眼瞧見了怯生生站在一旁的林沉,狠狠橫了一眼,將頭扭到了一側。
林沉趁著人都圍著靖國公的時候,往阿珠身邊挪了挪。
被阿珠一眼看過來,又縮了回去。
忽然間林沉大叫一聲,吼道,“快去拿冰過了的帕子給伯父敷臉!”
一堆女人乾圍著,有個什麼用哪?
溫氏被林沉一言提醒,頓時想起來了,忙著叫丫鬟去取濕帕子。又回頭看林沉,“這位公子……”
不怪她不認識,因跟武威侯府沒什麼走動,還真沒有見過林沉。
林沉就對著她羞澀純良地笑了笑,“我,我姓林。原是因動手打了王公子,家父命我今天去請罪的。”
就連他也沒想到,就能請到了國公府哪。
真的,他就隻是想小小地坑一把王家而已。
能在靖國公麵前搏一把好感什麼的,那完全是無心插柳呀。
“這是武威侯家的老五。”靖國公已經坐在了椅子上,二太太三太太見大伯子被人掌摑了,恐傷了他的臉麵,忙告辭各自回去,順便還領走了女兒。
這春暉堂裡,一時間就剩下了顧老太太和大房的人。
溫氏見林五生得高挑清秀,麵白如玉,一雙眼睛裡透著狡黠,卻也並不叫人厭惡。隻是好奇,這樣的孩子,隻看模樣,真不像當初他們打聽出來的,專門鬥雞走狗街麵上橫行的紈絝。
“原來是林公子。”
溫氏做了個請坐的手勢,“怠慢了,請坐下飲茶。”
“伯,伯母不要客氣,您叫我小五子就好。”
溫氏一笑,溫婉極了,“林公子少年俊傑,演武堂中甚是出挑。”
定康侯雖不掌管演武堂,但卻對裡邊的人事清楚得很。林沉得他青眼,溫氏自然也是知道。
老侯爺還與溫氏開過玩笑,隻說是她與靖國公一句拒婚,竟叫演武堂裡多了個好學生。
丫鬟拿著冰帕子飛奔進來,溫氏親自接過來,給靖國公覆在了臉上。
靖國公大為感動,“這些年,難為你了。”
王家於阿珎麵前,多有挑唆的話。甚至,在外頭偷偷散步溫氏不慈,苛待繼女的話。說一句難為了溫氏,半點都不過分。
阿珎在旁,羞愧得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