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還記得, 我身邊曾有一位副將, 姓胡的?”
溫氏略一思索,便想了起來, “可是胡旺胡將軍?”
這位胡將軍,未從軍之前是個獵戶,雙臂有千鈞之力,又有一手好箭法。受到了定康侯的賞識,成了他麾下副將。
“如今, 他已是都指揮僉事。”正經的正三品武將。
“我記得, 胡將軍膝下二子一女?”溫氏眼睛一亮。
老侯爺頷首, “如今要說的,是他的第二子。”
胡將軍在軍中素有虎將軍的綽號,打起仗來不要命的。他的三個兒子也都在軍中,溫氏隻見過老大, 和他父親一般,從小就是個高高壯壯的孩子。
“他家老二, 今年是十七歲還是十八歲來著?”老侯爺實在也記不得了,隻說道,“是個很不錯的孩子。今年正打算考武舉,過了年就要進京的。”
前幾年, 朝廷開了武科舉,如文舉一般, 也要經過童試鄉試會試, 最終演武樓大比, 廷試定出名次。
不同的是,武科舉的考較分為內外兩場,外場考武技身手,內場考兵法謀略。
胡家二子來年進京,那就是來參加會試的,必然已經過了童試鄉試,是個人才。如今陛下正有心興武,隻要不出大錯,會試就不會輕易落榜。前程,可期。
還未看到人,溫氏先就有了幾分滿意。
先不說兩個孩子如何,門第上,一個三品武將,一個五品文官,也能配的過了。
“他父親之前遣人來給我請安,將這孩子托了我,他入京後會在咱們家裡備考。”老侯爺見女兒眼中光彩,笑了笑。
溫氏極會聽話音兒,“定是不隻托了您這一件事。”
“親事也說托了我了。”老侯爺哈哈一笑,“胡將軍的夫人你也見過,文弱了些。生下了他們家女兒後,便一直病病歪歪的。她長子已經娶妻,唯有這次子,最是個粗豪的性子,日後又要分出來過,胡將軍便托我為這孩子在京中尋個厲害些的姑娘,能夠幫著他撐起一戶門楣。”
溫氏合掌而笑,“這可真是巧了。我們家四丫頭性情最是爽利,家裡也請了女先生專門教導過姑娘們,當家理事都不在話下。”
竟是再合適不過的一門親事了。
這樣的門第,門風又很是清正,溫氏聽說過,胡家後院裡什麼妾室通房都沒有,就隻守著夫人過日子。這樣的人家,想來也不會早早為孩子安排通房什麼的。
“你回去和你婆母提一提,若是有意,我便去信與胡家說,眼瞅著過了年,那孩子也就來京了。可先見上一麵。”
老侯爺是見過國公府的姑娘們的,個個都鐘靈毓秀的。四姑娘父親雖然官職不高,卻是正經自己科舉出仕,勳貴之中難得的上進之人了。且從前聽溫氏提起家裡的孩子們,四姑娘亦是個心胸寬廣之人,並不因出身便唯唯諾諾,反而性情明朗大方,快言快語,這樣的姑娘,想來也會欣賞武門出身的胡二。
雖說這年頭婚姻大事多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也不好盲婚啞嫁。老侯爺覺得,一直到洞房掀了蓋頭才知道自己婚配之人長了什麼樣子,也太過迂腐了些。
溫氏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又陪著老侯爺說了會話,就要起身回府。
老侯爺笑著抱怨,“怪不得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連飯也不等不及吃?”
隻覺得在女兒心裡,婆母比自己重要了許多。
“父親有什麼不知道的呢。我家婆母,再好不過的一個人,先前沒有阿琇和初一,我自己著急,她還寬慰我說緣分未到。幾個丫頭,她也是十分的疼愛。昨日是真被氣狠了,今日一大早我出來的時候,她親自帶了人往二房去了。”
想來,二太太又得挨通好教訓了。
雖說心裡覺得痛快,到底怕顧老太太有了年紀,被二太太氣出個好歹來。
“我早些回去,把這個告訴了她老人家,也叫她歡喜一些。”
老侯爺不在意地擺擺手,“走吧走吧,叫阿琇和初一留下,過兩天我叫人送了他們姐弟回去。”
有了活潑討喜的外孫子外孫女,閨女走不走的,也沒什麼要緊了。
溫氏隻好丟了孩子,自己坐車離開。至於阿琇和初一兩個熊孩子,連影子都沒見著。
他們正和霍青時一起,從一株桃花樹底下刨土。
大冷天的,樹下的土都凍住了,霍青時揮著一把不知道哪裡來的鋤頭,累得滿頭大汗。
“我說表妹,下回,你能早點兒想起來麼?”
春天後花園子裡幾株桃樹花開的絢爛如霞,被阿琇一眼瞧見了,嚷嚷著要做桃花酒。但這丫頭隻說不動,還是霍表哥認命地爬樹摘桃花,加了烈酒釀了兩壇子,就埋在了桃花樹底下。轉眼吧,就被阿琇給忘得一乾二淨了。今兒才想起來,就攛掇了霍青時來挖。
一年裡頭最冷的時候了,哪兒還能挖得動呢?
阿琇是個隻動嘴的,就累了霍青時和初一兩個。
初一氣喘籲籲地,“姐,咱不喝了吧?”
阿琇裹著雪白的冰狐狸皮子的鬥篷,花樹底下裝仙女兒,瞪了一眼沈初一,“彆廢話啊,快點刨出來。回頭,吃飯時候叫外公也嘗嘗呢。”
隻是,這土都刨開了,怎麼不見從前埋的酒壇呢?
“會不會是記錯了地方?”阿琇踮起腳尖看樹上的記號,“我記得就是這裡啊。”
身後傳來一陣笑聲,阿琇回頭,“外公!”
老侯爺笑了一陣後,才輕點頭,“早就不在那兒了。”
“啊?”阿琇頓時就傻了眼,出了一把力氣的霍青時和初一麵麵相覷的。
三個孩子臉上的神色叫老侯爺十分的開心,過去敲了阿琇的腦門一下,“就你們挖的那個坑,到了冬天不都得凍上?早就叫人起了出來,放到地窖裡頭去了。”
隻是看著這三個熊孩子不知道已叫多少人看見了,還以為自以為神秘,甚至阿琇還在花匠房外偷了把鋤頭給霍青時,叫老侯爺實在是樂嗬的很了。
阿琇見看見走廊柱子後邊,假山縫隙裡,探出無數個腦袋來。其中一個圓圓胖胖的,可不就是那位戰場上丟了一條胳膊,被定康侯收到了府裡做花匠,又被她偷了鋤頭的大叔麼?
顯然,都在看著自己吭哧吭哧了半天卻毫無收獲後的笑話哪。
“外,外公……”她捂住了臉,覺得實在是太丟人了。
“這是怎麼了?”鳳離走了進來,見阿琇一臉的生無可戀,不禁詫異。
他常來常往的,也沒用人通傳就找到了後邊來。